日據之初, 日本政府寬限二年, 讓台灣島民自由選擇國籍, 遷居中國大陸當中國人, 或是留下當日本籍台灣人, 一八九七年五月八日截止, 二百八十萬島民中移居中國大陸者約四千五百人, 僅占萬分之十六, 因親友已疏、環境已異, 又遷回台灣的為數不少。台人絕大多數揮斬中國心結, 留守家園, 禍福皆以鄉土為依歸, 與台灣共存亡。台灣建國之日近了, 台灣人面臨第二次的國籍抉擇─台灣人? 中國人?

「外省人」要切斷中國的臍帶而紮根台灣, 必須經過一番掙扎、承受一些譏罵, 有識之士如廖中山、陳師孟等人, 生為中國人、長為中國人, 蛻變認同台灣, 以台灣人自居, 已做出明確的選擇。中國歷史上, 東晉政權因五胡亂華而南遷, 大批漢人移徙江南, 心繫中原而挾注本籍, 外來的北方人統治土著的南方人, 主客隔閡, 常起衝突, 造成社會問題, 北人僑居不落籍, 逃避租稅, 政府歲收大受影響, 於是廿四年後成帝採納庾亮之策, 廢除本籍, 戶籍以居住之地為準, 憑此收賦徵稅, 史稱「土斷」, 再廿三年大司馬桓溫倡行第二次土斷, 獲致財阜國豐, 又四十三年安帝用太尉劉裕之議實施第三次土斷, 其後南朝歷經宋、齊、梁、陳共一百五十年, 皆繼續土斷政策; 寄居的北人因中原故鄉歸不得, 加以江南甚富庶, 家園已興盛, 子女生於江南、長於江南, 更安於家業, 便死心塌地定居下來, 不再夢迴思歸中原; 官、民都認同江南, 北人事實上、法律上已與南人無異, 土斷政策使之融和不分彼此。時移勢易, 台灣早已修正戶籍法, 刪除「本籍」, 改以出生地為籍貫, 官方已土斷, 「外省人」回歸大陸當中國人可也, 要不, 就該土斷, 安為台灣人了!

在台灣土生土長的人, 包括黃秀華、段震宇、鍾佳濱等「外省人」第二代, 籍貫台灣, 自然天成、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是台灣人, 當起台灣人來, 輕鬆愉快, 不必經歷蛻變掙扎, 比「外省人」幸運得多。有些人偏偏否定自己, 佯稱中國人, 在台灣的「中華民國」招牌下自欺自瀆; 一到國外, 老牌華僑與其格格有別, 大陸來的正牌中國人不予茍同, 概以台灣人視之; 有時參加台僑的活動, 竟以中國人自況, 聽到「天安門大屠殺」或「中國人蛇偷渡」的新聞, 卻恥與為伍, 否認自己同是中國人; 到了中國, 被當做非中國人的「台胞」; 這類自詡的「中國人」在「中國」被認定為「非中國人」, 真是冒牌之至! 籍隸台灣的「幽靈中國人」啊! 究竟徬徨到幾時? 面臨台灣建國, 不可逃避的課題, 台灣人遲早要有抉擇─留台當台灣國的國民? 還是遷往大陸去當中國人?

台灣人第二次的國籍抉擇, 仍必絕大多數固守家鄉, 尤其此次不致淪為殖民, 而有自己的國家, 何樂而不為? 建國之際, 百端待理: 在儀式上, 國名、國旗、國歌、國花、國徽、------等; 在內涵上, 語言、文字、文學、藝術、民俗、------等; 在政治上, 憲法、制度、政策、民主、人權、------等; 在社會上, 教育、道德、秩序、治安、環保、------等; 對外, 締交互惠、商務往來、參與國際組織、加入聯合國、------等; 對內, 認同愛護鄉土、族群和諧敦睦、當家做主的尊嚴、治理國家的信心、------等; 紛冗滿目, 繁不及載。每行每業, 各崗各位, 人人有責, 個個有份, 共襄盛舉, 怎可旁貸?

想起美國立國之時, 群賢畢至, 眾志成城, 立典章, 訂制度, 砌造民主基石, 奠定千秋大業, 福施恩澤於世代, 逾兩百餘年不衰, 這是天地立命、乾坤在握的歷史時刻, 也是壯懷昂揚、展眼燦爛的人生機遇, 生而逢時, 耀祖驕孫, 令人歆羨。台灣從來外人統治, 苦苦等待四百多年, 獨立自主的光輝日子終將到來! 吾輩何幸生於台灣建國的大時代! 何幸邁進台灣開國的行列! 何幸投效台灣立國的奠基大業! 何幸抬頭挺胸當個堂堂正正的台灣國國民! 為什麼不?

台北的兩所中學: 台北一中、台北二中, 國民黨改名為建國中學、成功中學之時, 萬萬沒料到它已隱藏台灣立國的契機, 「建國」「成功」! 共勉之。

一九九三年八月廿二日 檀香山

作者周明峰為復健專科醫師 (Emerson M. F. Jou, M.D., M.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