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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與槍

◎ 周明峰

前些天整理舊物,累積十數年的家當,來個大清除,丟棄了許多物件。其中一台SCM電動打字機,廿幾年前伴我寫過不少碩士論文,有了電腦之後再沒動過,今後更無使用的機會,只好丟進垃圾桶。一台高級電唱機連同珍藏的整箱唱片,因CD及電腦晶片而無用武之地,蒙塵積垢已久,將來不會再有新唱片了,留之無用,棄之可惜,也忍痛拋置路邊任由清潔車軋碎。想起小時在祖父家看見手搖唱機及四十五轉唱片,早已不見蹤影。科技日新月異,有如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光器物!

千年來詩人爭相吟頌的明月,瓊樓玉宇也好、婆娑嫦娥也好、伐桂吳剛也好、舂米小兔也好,都被安史重(Neil Armstrong)在一九六九年七月廿日登陸月球時,魯莽地打得支離破碎,從此月宮只不過是冰冷蒼涼、闃無一物的化外荒地罷了!科學發達,詩情神話隨之破滅。

古來打仗,先是徒手搏鬥、石頭木棍,後有茅劍盔甲、弓箭火槍,繼之大砲坦克,於今飛機導彈,千里而能屈人之兵。最近美英聯軍攻打伊拉克,胡珊誇恃精良的共和衛隊,經不起精準導彈四面八方的肆虐,聞其聲不見其人,敵軍還沒看到半個影子,人員已損失泰半,戰線還沒拉近,早已紛作鳥獸散,即使長年淬礪成鋼,依然不堪一擊,潰不成軍。想當年新兵訓練,八趟拳風行,期於短兵相接時致勝,觀之今日的高科技戰爭,拳術練得爐火純青又有啥用?百餘年前義和團中諒必有苦練數十年的少林派、武當派武林高手,任憑十八般武藝高超,抵得住洋槍遠遠射來的一彈?中國的武聖關公也罷,日本的武聖宮本武藏也罷,窮一生鍛鍊出神妙必勝的武技與內涵,拿到槍炮時代,只能花拳繡腿虛晃一招,一顆子彈就能將之完全摧毀,幾十年的苦行修為,招架不住,瞬間化為烏有,劍道之於槍,毫不足觀。

義和拳敵不過船堅砲利,悠久的中國文化也敵不過新興的機械文明。科技像財大氣粗的暴發戶,有錢能使鬼推磨,人類幾千年累積下來的文明,經不起推磨,不管有多細緻精深,一一屈服而遭摧殘沉埋。現代人類發展科技,享受其利之餘,對漸次消失的舊有人文與過時器具,無力可回天,只有過盡千帆皆無奈的追懷,空悲切!

二○○三年六月廿日 檀香山

作者周明峰為復健專科醫師 (Emerson M. F. Jou, M.D., M.P.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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