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焚書坑儒，暴君暴行，中國史上的大事，無人不曉。一般人以為秦亡之後事過境遷，不再出現，其實焚書坑儒的暴行，從未間斷，罄竹難書，不焚書不坑儒的非暴君，少之又少。遠者不談，明清的文字獄，讀書人因文字不見容於當局，迭遭抄書抄斬，甚至誅家滅族，既焚書又坑儒，即是明顯的例子。焚書坑儒乃是中國歷史的鐵律，數千年來一以貫之，及至當世未曾稍斂，甚且於今尤烈，世人眼睜睜看著它還如火如荼地正在中國搬演不休。

禁閉言論、蹧蹋文人，中共建國以來即已雷厲橫行；文革時，大批古今書籍毀棄燒燼，焚書豈止萬計？絕多知識份子清算冤死，坑儒數以萬計；天安門前又(註)殘殺學子，數以千計；其他慘遭抄查禁錮的作家學者，不勝計數。相較之下，前朝文字獄，小巫見大巫；與秦比臭，過無不及。

台灣何嘗例外？先是二二七事變與其後的清鄉，蔣軍屠殺台人精英，萬人以上，連累的戚友，更逾十百倍。繼之長期的白色恐怖，箝制思想，監管言行，獨占媒體，掌控影藝，取締出版物，查封出版社，赤裸裸的焚書，諸如：燒毀《雷震回憶錄》手稿、扣押《美麗島》等黨外雜誌、------------，禁書停刊，繁不及載；知識份子動輒得咎，隨時飛來莫名橫禍，甚至禍延家族，或罷黜、或流放、或囚牢、或虐殺，赤裸裸的坑儒，諸如：彭明敏、黃華、顏明聖、雷震、陳鼓應、余登發(及家族)、美麗島事件受刑志士、林義雄(及母女命案)、張春男、陳文成、盧修一、江南、陳水扁、林正杰、李敖、柏楊、蔡有全、許曹德、鄭南榕、陳婉真、海外黑名單人士、------------，千人以上，遭殃的親朋，亦逾十百倍。吾輩活生生親歷其境，焚書坑儒不堪回首。

書及儒代表教育與民智，亦即知識水準與人力資源，教育乃國之大計，知識份子乃國之棟樑，國家建設，文化發展，以至於人類文明，端賴知識水準及人力資源。文明國家遍設圖書館、各級學府、研究機構，保障言論自由，開放書報刊行，禮遇學者文人，獎勵多元文化，百花齊放，百家爭鳴，務求每位公民皆是知識份子，而且水準越高越好。但是，何以統治者反其道而行，焚之坑之？

中國古來施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愚民政策，帝制下的庶民，有耳無嘴乖乖順從聽話，做牛做馬默默甘受驅遣，統治者以國家為家產、人民為家奴，深怕民智大開之後，會懂得對政府察其言觀其行，對國事責其非問其罪，或竟集智團結起來去腐革新，進而推翻而取代之。於是，為了保住政權，罔顧國家福祉，凡是不中看的、不中聽的、不同音調唱和的、不同鼻孔出氣的，任意打壓，予燬予殺。焚書坑儒的目的無他，全在「犧牲大我，完成小我」的一己之私而已。

在台灣，幸賴無數民主鬥士的血淚犧牲，由「君為貴，社稷次之，民為輕」的專制獨裁轉變成「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自由民主，終結了焚書坑儒的萬惡傳統，從此打斷這條歷史鐵律，揮別黑夜，迎向曙光，終能邁上現代文明。 相對的，鄰邦中國繼續迫害，焚書坑儒千年如斯，長夜幽幽無絕期，何時天明？

[註] 一九二六年三月十八日，段祺瑞政府派衛兵用步槍大刀在天安門廣場，對徒手請願的一群學生虐殺，慘死四十七人，傷一百五十餘人。

二○○四年八月廿八日 南加

作者周明峰為復健專科醫師 (Emerson M. F. Jou, M.D., M.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