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梅尼大開殺戒! 這位伊朗「教主」, 因囚禁侮辱美國使館人員四四四天而聲名大噪, 稍後唆使黎巴嫩的嘍囉扣押歐美人質, 視外交禮則為草芥, 玩弄西方體面於掌中, 搞得洋人上下吹鬍瞪眼, 徒呼負負。這次印裔英籍作家一本《魔鬼的詩篇》(Satanic Verses), 某些章節叫回教徒礙難茍同, 或視為不敬, 當然不中柯教主之聽, 他遂登高一呼, 下「詔」追殺, 各地信徒銜命群起攻之, 作者魯斯迪(Rushdie)道歉不行, 逃之夭夭; 歐美書店如臨大敵, 不敢售書, 果真熱鬧非常, 餘波蕩漾。

我不姓魯, 不是印度人, 不是英國人, 壓根兒非洋人, 既未看也無意購此書, 報紙、電視交相報導, 無非瘋狂世界又添一章, 如此隔岸觀火, 真個「干卿底事」, 於我何傷?

但是今天不同, 電視評論拿「江南案」相提並述, 我這才當頭棒喝, 頓悟過來, 原來柯教主的殺戒, 和國民黨的手法如出一轍, 凡是不中聽的、不中看的、有礙觀瞻的、不同鼻孔出氣的, 可以任殺、任燬、任侮、任錮, 仗恃拳大氣粗, 作賤文明, 遑論人權自由?

追溯歷史, 真相愈明, 遠者不談, 清朝的避諱與文字獄, 一言不合, 頭顱落地, 甚至抄家滅族, 原來始作俑者, 非中國莫屬, 茲舉眾所熟悉一例: 宋朝泉州刺史田登, 對名諱特別注重, 犯者重責不貸, 自是州人諱燈為火, 上元節放燈, 出告示曰: 「本州援例放火三日」, 有好事者出帖嘲之: 「祇許州官放火, 不准百姓點燈, 老爺注重名諱, 小民地獄生存。」, 語雖詼諧, 笑中含淚。其他血腥事例, 比比皆是, 不在話下。

回觀台灣, 國民黨挾其「傳統」, 不失迫害本色, 君不見? 江南之外, 近者鄭南榕、許曹德, 遠者雷震、彭明敏、楊逵, 不勝枚舉, 他們豈不都是台灣魯斯迪? 這樁殺氣騰騰的事件, 豈不是台灣的事件? 台灣被追殺的魯斯迪何止千百? 柯教主祇勦一人, 比之國民黨, 小巫見大巫, 自嘆弗如, 反倒不值得我如此大驚小怪了。

一九八九年二月廿六日 檀香山

作者周明峰為復健專科醫師 (Emerson M. F. Jou, M.D., M.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