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分鐘講演

文化協會在全台各地舉辦演講會, 日據當局無理由禁止, 便立惡法對付之, 頒布「學術講習會取締規則」, 每次演講會必派「臨監」坐鎮, 頻繁濫發禁令, 隨時中止或解散, 極盡阻撓之能事, 有時講詞一句未完即遭喝令中斷, 往往每人的演講平均僅四分鐘, 故謂「四分鐘講演」, 台灣人祇有四分鐘的講話權利, 而且言論絕不自由。文協雖遭這般屈辱的迫害, 並未因動輒得咎而作罷, 技巧又堅毅地繼續巡迴演講, 大功告成。殖民強權下, 台人忍辱負重抗爭不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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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女與妓女

日據時代, 台灣漸脫離傳統的封建社會, 女權風氣初開, 始有婦女組織, 經由演講與文字灌輸新觀念來推行婦女運動, 成為非武裝抗日運動的一環。「台灣民報」登載「衛道家的淑女與妓女」一文, 即在提倡自由戀愛, 喚醒婦女的自尊, 大意如下: 妓女沒有選擇嫖客的權利, 在貪金鴇母的鞭笞下, 溫馴如綿羊, 臘白白地橫臥床上, 做嫖客玩樂的器具; 淑女也沒有選擇終身配偶的權利, 概由主婚者代為決定, 一旦嫁給嫌惡不良的男子, 在舊禮教的壓制下受苦, 比鴇母的鞭笞還悽慘, 無法反抗, 祇好吞忍如妓女般供男人取樂, 嚶嚶啜泣, 折磨度日。在鴇母眼中, 妓女是一種商品, 可以從她身上搾取錢財; 在衛道先生眼中, 淑女是一種奇貨, 藉與望族、勢家、富翁聯婚, 換得財勢, 獲取私利。舊禮教下的淑女與妓女同屬於意志被剝奪的人, 兩者在人格上並無差別, 雖然「淑女終身祇嫁一人, 妓女夜夜更人」, 但是如果「淑女嫁給自己嫌惡的人, 那就祇好任他蹧蹋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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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牛與野牛

一隻深山裡的野牛, 忽然跑下山來, 畜牛見牠沒穿鼻, 笑牠野蠻, 野牛反駁說: 你們被人穿鼻, 以麻索牽絆, 奪去自由, 有什麼好處? 畜牛回答說: 我們穿鼻帶鎖, 失卻自由, 但每天的糧食保障不缺。野牛譏笑道: 為了糧食的保障, 願做人家的奴隸, 生命被人宰制, 有何生存的價值呢? 不如到青山綠草的深山享受自由! 畜牛笑說: 你住在深山, 寡聞多怪, 怎知我們與人類接近的妙處? 不僅我們穿鼻可得保障, 那些狗也是掛了牌就有得吃, 不然秋天到來, 沒掛牌的野狗, 都要撲殺無存哩! 人類自身也是這樣, 頸下懸牌的, 雖然生活不自由, 但有了護符, 就可享受特權, 天天鹽啖酒喝, 終生安定有保障。野牛嘆說: 我聽說人類最重自由, 說什麼「不自由毋寧死」, 怎料也有人為了鹽啖酒喝, 便肯頸下懸牌, 學你們這些奴隸牛和那些愚忠狗呢? 這樣的人間社會又有何價值? 不若在千重的青山裡、萬頃的綠野間, 奔放自由哩!

日據時代這篇「畜牛與野牛的談話」, 描寫抗日志士與迎合階級在人生觀上的對比, 那些攀附奉承統治者的「三腳仔」, 為了「糧食的保障」和「享受特權」, 而不惜「自由被牽制」, 祇顧私利, 不管同胞疾苦, 甚至為虎作倀、戕害同族, 終究遺臭萬年; 那些不受豢用、堅持抗爭的志士, 寧願在「千重的青山裡、萬頃的綠野間自由奔放」, 而不願「頸下懸牌」, 以求得「鹽啖酒喝」, 生時雖遭逢困頓, 身後必流芳青史。

時下有迷惑於所謂的「安定牌」, 祇要吃住無憂、賺錢享樂, 被關在牛欄裡、被牽著鼻子走, 永遠安於做奴才, 而無妨無愧者, 亟宜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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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台三策

日據第四任台灣總督兒玉源太郎時期, 治理台灣的事務多由民政長官後藤新平策畫, 他以一介醫生, 在政事上的業績甚著, 成為日據五十年間影響台灣最鉅的人物。他的所謂「治台三策」, 往後的歷任總督皆奉為圭皋, 這三策是:

1. 台灣人怕死─可以用高壓威嚇
2. 台灣人愛錢─可以用小利誘惑
3. 台灣人重面子─可以用虛名籠絡

第一策的「高壓」可產生「威嚇」, 使人民有所不敢, 西來庵事件、治警事件、二林事件即為此策之運用; 第二策的「誘惑」如專賣事業, 和第三策的「籠絡」如州市街庄協議員、總督府評議員, 可引發人民內部的對立與分化, 便於統治。其實這些都是人類共通的天性, 世界各國的人皆然, 包括日本人, 非台灣人所獨有, 他不過耍弄人性弱點以遂其奴役台人之目的而已, 徒顯外來統治者醜惡的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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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恥紀念日

一九二六年六月十七日始政紀念日, 台北青年會集會演講, 聲明反對差別待遇, 拒絕慶祝, 日據當局認為此日是台灣隸屬日本領土之日, 台灣人從此做日本的臣民, 無上光榮, 無論內地人或台灣人都該歡樂慶祝, 如果不慶祝, 反要高呼詛咒, 說是台灣人被日本人征服的日子, 引為大恥辱, 這是「非國民」的態度, 也是不法的言行。潘欽信、高兩貴、王萬得、胡柳生、洪朝宗等人因而獲罪判刑, 史稱「六一七事件」。在南京由台灣留學生組成的「中台同志會」, 也在同一天為文反對慶祝始政紀念日, 並稱此日是台灣人的「始恥紀念日」, 其主要成員李振芳、吳麗水、藍煥呈, 不久回台也因而鋃鐺入獄。此後, 不僅在台灣, 即在日本和中國, 每年都有反對慶祝始政紀念日的活動。

第二次大戰日本挨了美國的兩顆原子彈, 於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無條件投降, 放棄對台灣的主權, 台灣即日光復。十月廿五日台灣省行政長官陳儀在台北舉行台灣區受降典禮, 中國正式接管台灣, 訂十月廿五日為「台灣光復節」。此日是國民黨佔領台灣日, 美其名為「光復」, 誤導並竊取「解放台灣」的功勞, 掩飾其君臨並殖民台灣的本質, 十月廿五日毋寧是「台灣淪陷日」, 等於日據時代的始政日, 也等於台灣人再一度的始恥日, 「始恥日」繼續「紀念」, 何日起而反對? 苦難的台灣既又淪陷, 何日再能光復?

作者周明峰為復健專科醫師 (Emerson M. F. Jou, M.D., M.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