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小亂, 五年一大亂

滿清治台二百十二年中, 造反事件大小合計一百十六件, 比所謂「三年一小亂, 五年一大亂」為甚, 台民如蛾之撲燈, 投死不已, 概因: (一)明鄭遺民及鄭氏舊黨, 伺機舉事復國, (二)吏治腐敗, 官逼民變, 清軍聚為兵、散為匪, 欺擾百姓, (三)苛酷剝削的萬稅陋規, 戕害人民生計, (四)移民三禁, 拆散家庭, 造成社會問題, (五)官兵歧視移民, 稱之為無賴、流民、愚民、賤民、窮民、奸民, 招致反感, (六)駐軍勢弱時, 野心的草莽, 據地為王, 起而代之, 勝王敗寇, 自古皆然。抗爭失敗的原因固然很多, 台灣人多種族裔 (原住民、客家人、閩族漳州和泉州人) 不能團結一致向外, 反而操戈相殘, 遭受分化, 各個擊破, 有以致之。

[朱一貴之役] : 朱一貴原籍漳州, 住鳳山縣羅漢門(高雄縣內門鄉), 養鴨為業, 任俠好客, 康熙六十年(一七二一年)因先前震災, 民生艱苦, 台灣知府王珍兼補鳳山知縣之缺, 不知體恤庶民, 派其子嚴徵重稅, 罰以酷刑, 朱一貴不滿貪官的苛政和重斂, 同情受害的農民, 招集數百人舉事抗暴, 四月十九日攻克岡山, 台灣鎮總兵歐陽凱倉皇調兵迎戰, 又動員原住民任由燒殺姦搶, 漢人反感, 群起響應朱一貴, 大戰於小岡山, 客家人杜君英率眾會師, 攻陷鳳山, 繼而朱杜聯軍四萬之眾進擊府城, 清軍未戰先潰, 文武官員攜眷遁走澎湖, 五月一日抗清民軍攻陷府城和諸羅, 僅僅十三天已佔有全島, 祇剩淡水地區。五月十一日朱一貴在台南天后宮登上王位, 自稱「中興王」, 建號「永和」, 大封諸將, 恢復明制。不久, 新王朝內訌, 杜君英欲立其子為王, 未果, 對其部將所獲之封功行賞大表不滿, 閩客關係惡化, 朱派先下手為強, 襲擊杜派, 杜君英落敗, 北走虎尾溪, 閩客正式決裂, 到處分類械鬥, 朱派更遣大軍南下, 意圖消滅客家人, 客族組織「六堆」保衛家鄉, 舉「大清」旗迎戰, 爆發了「閩客下淡水大戰爭」, 客軍大勝。此時, 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施琅之子)和南澳鎮總兵藍廷珍, 率水陸大軍進勦台灣, 廣貼「檄台灣民人」文告瓦解民心士氣, 六月十六日上岸, 台人紛紛倒向清軍, 開戰的第一天即攻取安平, 朱一貴回攻無功, 再戰於台南, 民軍且戰且敗, 逃到嘉義僅剩千人, 杜君英率部降清, 反擊朱一貴, 六月廿八日朱敗走溝仔尾, 遭莊民密告而被捕, 解往京師, 一七二二年二月廿三日朱一貴及部將被分屍, 杜君英等客家人雖然就撫, 仍判斬首, 反清餘黨陸續被捕殺, 歷三年才告平息。

[林爽文之役] : 林爽文原籍漳州, 住彰化縣大里杙, 曾任縣捕, 是地方貧人的頭目、天地會北路盟主, 乾隆五十一年(一七八六年)官府大事緝捕以「反清復明」為宗旨的天地會盟友, 禍及無辜百姓, 盟友糾眾投靠林爽文, 清軍加強圍勦, 逼出民變, 翌年一月十六日爆發反清大革命, 為台灣歷史上有組織、有計畫、規模最大的武力抗爭。革命軍迅速攻取大墩(台中)、半線(彰化)、竹塹(新竹)各地, 擁立林爽文為「明主」, 建號「順天」, 暫駐半線, 以主師先取諸羅, 直闖府城, 以偏師略北路, 南路天地會首領莊大田攻陷鳳山縣治(左營), 北上會師, 革命軍分陸海兩路進攻府城, 歷經三次大戰皆敗陣, 清軍增兵, 奪回諸羅, 林爽文親率主力十萬大軍再攻諸羅, 持續五個月, 戰況激烈, 清廷派陜甘總督福康安為新任征台總司令, 帶十萬精銳大軍登陸鹿港, 直下諸羅, 鏖戰終日, 擊退革命軍, 收復後改名嘉義; 同時北路軍無斬獲, 紀律欠佳, 莊民反感, 轉而與清軍合作, 消滅革命軍; 革命軍概為漳州人, 鹿港泉州人林湊率眾數千大殺漳人, 攻下半線和竹塹, 與林爽文為敵; 清軍銜尾追擊, 革命軍一敗再敗, 林爽文退守大里, 乾坤一擲, 大敗而逃, 遁走內山, 被人密告逮捕, 時為一七八八年二月十日, 連同父母妻子及部屬卅三人, 遞京伏誅, 此役動盪前後三年。

反清事件泰半起於鳳山、嘉義、彰化三縣, 多涉及天地會、小刀會、哥老會, 抗爭出於反清復明、反貪官暴政、反壓迫剝削、反徵糧清賦、響應洪秀全革命、或閩客紛爭遭分化而起, 除上述兩大事件之外, 較有名的如下: 吳球之役, 劉卻之役, 吳福生之役, 黃教之役, 陳周全之役, 張丙之役, 郭光侯抗租圍城事件, 戴潮春之役, 施九緞抗丈圍城之役, 等等。先民抗暴史蹟斑斑, 足供吾輩追懷省思。

作者周明峰為復健專科醫師 (Emerson M. F. Jou, M.D., M.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