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劫收與惡政 (一)

1. 駐台國軍大多來自落後地區, 未曾見過現代事物, 搶來的腳踏車扛在肩上不會騎, 拿水龍頭來釘壁不見自來水。來台的中國人良莠不齊, 破壞了台灣誠實互信的風氣和公共道德, 例如乘車、購物不給錢; 租用腳踏車, 既不必擔保, 也無須先付租金, 一些大陸人不守信用, 租車不歸, 害得店主不肯出租給大陸人; 又如旅館門口常備有雨衣雨傘, 便利客人借用, 他們卻帶走不還, 旅館祇好不再供應; 台灣人因而認為大陸人不誠實、不可信任。台籍軍伕解送回台前曾遭中國人虐待, 對「大陸同胞兄弟」頗有怨言。台灣人歡迎「祖國」的熱情, 六星期後就冷卻消失, 漸起譏諷、鄙視、憤怒、排斥。

2. 因通貨膨脹, 軍人的月薪不敷一日的糧餉, 挨餓又無紀律的士兵, 到處搶劫財物, 沒收日人的家產, 炸毀的公共設備剛剛修復就遭破壞, 電話銅線、地下水道、消防鐵管、鐵路的自動開關和信號燈誌等, 皆被拆去當破銅爛鐵賣了, 侵佔房屋、寺廟、醫院, 器物設備洗劫一空, 金屬門框和屋頂拆去變賣 , 樓梯欄杆和門窗拿來生火, 學校圖書館的書籍和政府機關的卷宗當做廢紙賣掉。調用台北所有的垃圾車, 將大量的軍用品和日用品, 運去碼頭, 銷往大陸, 致使街頭垃圾堆積如山; 日人官邸華屋被高級官員據為己有, 連台人富豪的私宅也遭殃。

3. 充公的日產, 非軍事物資超過美金十億, 軍事物資包括食糧、衣物、醫藥、 器材, 超過廿億, 軍火彈藥的價值更難以估計。日軍囤糧足供廿萬人二年之需, 被運走一空, 富庶產米的寶島竟然有史以來第一次缺糧, 陳儀卻怪罪民間囤積, 反而大規模徵糧, 再行敲詐, 貪婪竭澤; 工業原料三年的儲量, 乃工業復元之要件, 被盜運無存; 戰前糖的年產量一百四十萬噸以上, 接收後減為三萬噸, 存糖在十五萬噸到六十萬噸之譜, 全數不翼而飛, 產糖的台灣居然缺糖, 糖價比上海還貴; 四十二萬三千噸的樟腦在移交後祇剩四百噸, 其餘被運到香港藏在私人倉庫裡; 三百五十萬箱的火柴移交後都不見了, 造成火柴荒; 鴉片積存量有六十七點九公噸的原料和十九公噸的成品, 移交後僅餘九千七百二十磅; 大量儲煤運到上海, 那年冬天上海煤價高得驚人, 大陸人來台搜購煤炭, 祇付低得不能再低的價錢, 台灣煤礦業主不堪虧損, 要求簽定合同保證利潤, 否則停止產煤, 陳儀政府出面干涉, 規定由政府工礦處執行煤炭的買賣, 便於壟斷操縱, 於是台灣人把煤炭賣給政府, 相信經由政府的保障, 分享應得的利潤, 詎料, 工礦處以極賤的價格轉手賣給政府的其他部門, 依合同上規定的利潤百分比付與台灣人, 然後立即運煤去上海, 以天文數字的高價出售, 暴利由相關的政府機關分贓。貿易局按官定價格搜購商品, 然後高價賣到上海, 賺取鉅利十億以上。工礦處以超高價出售橡皮製品, 聲稱祇賺百分之十, 原來工礦處先把價格提高六倍, 賣給貿易局, 貿易局再從中賺取百分之十。工廠的廠房和設備遭解體, 當做廢鐵賣到上海。

作者周明峰為復健專科醫師 (Emerson M. F. Jou, M.D., M.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