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明鄭時代 [1661年4月30日 - 1683年8月22日]

五. 明鄭的滅亡

鄭經轉戰福建時, 聽信台灣留守總制陳永華, 立長子克臧為監國, 克臧為陳永華的女婿, 英明能幹, 陳永華和鄭經相繼逝世之後, 遭侍衛馮錫範以流言中傷而退位, 旋即被殺; 鄭經次子亦即馮錫範的女婿鄭克塽繼位, 年僅十二歲, 聽任馮錫範擺布, 不得民心。一六八三年六月清水師提督施琅攻打澎湖, 守將劉國軒應戰, 展開七天大搏鬥, 鄭軍慘敗; 台灣朝野驚恐失措, 民心動搖, 官兵士氣消沉, 鬥志渙散, 鄭克塽幼弱無能, 委屈乞降, 呈降表, 另附一信, 懇求准許留台世襲爵位, 遭施琅否決, 無條件投降, 鄭氏家族及文武百官皆遣回大陸, 八月廿二日台灣山河易主, 落入滿清手裡, 鄭家王朝三代共廿三年而亡。

鄭氏格於「統一」的迷夢, 無獨立建國的打算, 自絕後路; 官兵昧於「中國」的情結, 無認土衛家的決心, 自棄前途; 統一之夢既已破滅, 祇得任由中國併吞, 終致覆亡, 夫復何言!

六. 據台的本質

鄭成功驅逐荷蘭人, 在台灣建立第一個漢人王朝, 難怪後來的中國統治者尊其為民族英雄, 尤其同是落難棲居、過客心態的國民黨政權, 更加刻意推崇; 可是, 若從其據台的本質來看, 鄭氏毋寧是外來的殖民統治者。

1. 鄭氏因走投無路才佔領台灣, 驅逐荷蘭人不是為移民著想, 據台的目的乃在於建立「反清復明」的基地, 既來之, 恃其武力, 遂行獨裁的威權, 侵佔土地, 掠奪資源, 強迫台灣人犧牲, 並驅使他們打回已然逃棄的中國, 將台灣的資源與人力傾注於反攻大陸的軍事行動, 台灣人損失不貲; 又因軍民移入近四萬人, 台灣的人口突然增加百分之四十, 由台灣人來供養, 負擔沈重; 台灣人再度淪為道道地地的「殖民」。

2. 鄭軍視台灣為異域, 起先反對攻台, 攻佔後不願渡台, 渡台後不肯接眷, 逃歸大陸者屢見不鮮; 留台的鄭氏王族及其官兵, 始終抱持「亡命國外」的避難心態, 心在海的那一邊, 不認同台灣, 也不做長住的打算, 他們祇是落難棲居的過客, 根本不是台灣人。

3. 鄭氏一貫奉明正朔, 制定政經政策以大陸為依歸, 推廣教育亦在認同大陸, 不肯落實本土, 對台灣的建設依其戰略所需而定, 遑顧移民生計, 從未考慮在台灣建國立根, 替移民世代的福祉設想。因統治者執迷於「光復大陸」的幻夢, 台灣人失去了建立自我、主宰命運的機會, 也浪費了無數的血汗與時日。

鄭氏繼承荷蘭人所留下的殖民政策和農奴制度, 加諸既存的開拓者社會, 主奴界限分明; 接收荷蘭劫自台人的「王田」之後, 不發還給農民, 反而據為己有; 實行「屯田制」開荒, 以供養大軍; 設「土地官有制」, 新開拓的土地, 盡歸鄭家及其文武官員所有, 農民兵員以血汗拓荒, 僅得溫飽而已。鄭氏又沿襲中國封建社會官僚地主對農民的剝削, 賦稅之苛酷﹑名目之繁複, 不下於異族荷蘭人。鄭成功趕走荷蘭人, 固然值得稱許, 但是, 先到的開拓者, 除了「解放」的虛名外, 並無任何實惠可言, 生活不得改善, 甚至更為窮困。台灣人遭外來強權鄭成功的侵掠﹑奴役﹑剝削﹑統治, 歷劫之後, 竟然還尊其為「民族英雄」, 宜乎?

作者周明峰為復健專科醫師 (Emerson M. F. Jou, M.D., M.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