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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的南台灣

 


第八章 學校宿舍

 

住宿舍是Jean一直夢想的心願,雖然她多次的向她父親請求,但是每次都被斷然否決。她知道這是因為增加家裡負擔。住宿舍可以漸少通學交通費外,尚可節省交通時間,有較多的時間可以唸書以得較好成績,有利於獎學金的申請。可是,漸少通學交通費不足以抵消住宿費,「有較多的時間可以唸書」看來是一個好理由,然 而,她知道他父親會馬上用更多的理由否定之,例如,宿舍人多,話仙及團體活動等所花的時間很容易超過交通時間。此外,她是老大,有義務在家幫助父母照顧幼小的弟妹,她實在想不出更強的理由去說服她父親。因此,她對住宿的同學除了羨慕外,還是羨慕。她羨慕住宿同學自由自在,不受父母監督活動。還有,她羨慕住宿同學成群生活的樂趣,不必趕車上學,以及夜晚趕車回家報到。大學兩年來,她只能將此些羨慕埋在心內,無可奈何。

與 king到烏來郊遊後,紅葉請她見面那天,Jean先到宿舍與純芳會面。她注意到暑假中,宿舍有許空位。這給她一個啟示,她也許可以利用朋友不在,在暑假 時暫住一個月,父母應可准許,自己也可一了心願。這個想法的確不錯,可是社會學院女生宿舍的女教官不通人情,不讓她暫住。Jean有一個優點,如果可行的 事,她一定試到底。終於她找到一個要參加暑期佛教活動的護理系朋友葉錦毓,葉住在T大醫學院女生宿舍。與純芳所住那邊的宿舍相比,這裡有幾個好處。最重要的是流動性大,住宿女生大都是護理人員,不一定是學生,教官可說不管,只要跟室友打招呼即可。葉兩星期後回來時,也不必搬,住另外的空床就可。另外,餐廳開放,男女皆有,男的以醫學院男生為主。聽說,在餐廳有不少機會與這些台灣天之驕子認識變成男女朋友,此也可能是她父母准許她住宿的原因之一。搬去住前,Jean也跟母親講好,每週一、三、五家教時,回家住順便換洗衣服。她母親也再三叮嚀,在外一切小心,晚上不要隨便亂跑。她感謝她母親的關懷,興奮地住進宿舍,開始她所渴望憧憬的住宿生活。

這是108室宿舍,可住六人,但目前包括Jean在內只有三個人住。第一天,室友林美霞帶她看廁所、浴室、餐廳等公共設施後就出去了,另一室友上班實習,Jean頓然有所失之感。「還是在家好」,她喃喃自語地說。

把衣物和書籍等東西放置好,獨自一人憑窗,遠望近眺校景,但見寥寥幾個學生在校園漫步。有 情調嗎?未住宿前幾個晚上,Jean在家自己的房間聽雨聲時,常常幻想住宿時,獨自一人優哉的情景的美麗,多麼富有詩情和畫意。然而,現在竟一無所覺。以 前有一陣子,她幾為住宿而發瘋,常常迷迷糊糊自家裡出來,搭上火車後,一點都不想要回家,好像心都不在了。好像自己是從濃霧中出來,前面矇矇,後面也矇矇!要到何處去呢?想要抓什麼,可是又抓不到。心中有無窮的欲望,可是一點也理不出,也點不出要什麼。那時候真希望有人在旁邊出現,最好是一個男人,緊緊 抓住她,把她帶走。可是,當然什麼也沒有。不得已,東晃晃、西晃晃後,只好再回到家裡。

現在夢想成真了,有宿舍住了。可是,幻想的美景、詩情、畫意等不是不逸而飛,而是全然不存在。Jean回想起來,那時的瘋顛只不過是不滿家裡的現狀,想逃避、想脫離父母所加的窒梏。也就是如king所說,她想增加熵值。 現在熵值增加了,她才發現能階也提高了。所以,她才萌生「還是在家好」的感覺。

king的人生熱力學確是有道理的,如果住宿又能得到幻想中的部份,那她豈不是熵值增加外,能階又降低?如此,住宿將是一個不可逆的行動。那她就將永遠不想家、不回家了!

近傍晚時,Jean走出寢室。獨自一人先在醫學院逛一圈,然後走到校外附近街道看看,以熟悉環境。回宿舍之前,順便簡單吃晚飯。走進寢室,林美霞及另一尚 未見面的室友皆未回來,第一件Jean要做的就是洗澡。

或許時間尚早,浴室空空無人。任選一間,脫下衣服後才發現忘了自帶肥皂,只得穿上衣服,返回寢室拿。萬事俱備後,Jean站在淋浴水籠頭下,未先試試就打開水龍頭,被熱水燙得呱呱叫。幸好沒他人在,否則可大大丟臉。檢查一下,原來是冷水的水龍頭壞 了,怎麼辦呢?身體已淋濕,穿衣服換另一間可麻煩。知道沒人進浴室,隔間沒人,光著身子急急跑出趕快到鄰間去。要命的是沒注意,左腳踩到掉在地上的肥皂, 滑了一交。幸好手抓到隔間的門把,沒跌倒,驚魂甫定進入隔間。以為可安心享受熱水淋浴了,那知更要命的是,急忙中忘了把要換的乾淨衣服和肥皂拿過來。往門 下瞧瞧,仍沒人進來。正打開門欲過去,忽聽浴室大門聲,又趕緊縮回。也許精神太緊張,連續兩次,都是如此。第三次時終於從原來那一間把衣服和肥皂取過來,光著身子前後總共兩次進出兩浴室間,可能前無古人,後無來人!

事還沒了結。情緒未穩,Jean又糊里糊塗,打開水龍頭時,只開冷水。結果,此冷水龍頭雖然沒壞,但是她可被冷水淋得一身涼涼的,在這大熱天也不禁打了幾 次寒顫。趕緊以毛巾擦掉冷水,確認打開冷熱兩個水龍頭後,放心淋浴,想不到又被熱水燙得要命。原來,冷水龍頭旋轉不足,剛開始時有冷水出來,但不久就關閉不出。學了幾次乖,Jean小心的調整冷熱水龍頭控制適當後,才開始淋浴,幾次波折總算洗完澡。第一天,尚未享受到住宿的樂趣,就先領受苦頭,諷刺之至。

住宿不必趕車,早上可以慢一點起來,Jean第二天享受到好處。從容到學校總區去旁聽微分方程數學課,這不是她們的必修課,但她認為可幫助她大三的高級社會經濟統計學。遇到不少同班同學,想不到鄭鶴萬也來了,大家還蠻用功的。

「哇!教授非常年輕的。」一位女同學說。

「不,他只是數學研究所的一位姓梁的研究生。」一位旁邊的男生糾正說。

「雖然矮了一點,相貌還長得不錯。」另一位女生說。

「別再品頭品足,他已開始講課了。」剛才那位男生不高興的說。

只見授課者口若懸河,也在黑板上寫上密密麻麻的數學微分方程式,看起來好像蠻深奧的。大家只顧猛抄筆記,暫不管是否了解。下課後,Jean在校園路上碰到 梁貴月、芳莉、美琴等女同學,她們剛從救國團的風土採訪活動回來。大家在校園角落聊了起來,她們還帶了不少的活動照片。

邊看照片邊聊;芳莉說:「我們這一隊中,貴月最風光。到底來自鄉村,對鄉下風土人情比較熟悉。我們這些來自北部都市的姑娘和男生一到草地幾乎變成啞巴。」梁貴月被芳莉一捧,有點得意。

笑著說:「芳莉只會調侃我,其實她才最神氣,看這些照片,她就是花蝴蝶。人見人愛,尤其那些男生整天跟在她屁股後轉,好像她放屁也是香的,真叫人羨慕。」

「咦!貴月,妳指錯人啦。美琴才是全隊的靈魂。最後一晚在愛河邊的晚會,她那一首『再會港都』,歌聲第一優美,加上豐富的感情,風靡全場,可真把在場所有人的靈魂都吸引了。」芳莉討人喜愛是有一套,她又把美琴說得心花怒放。

「客觀的說,這次風土採訪對是非常成功,大家對平常忽略的台灣風土有更進一步的認識,從而對我們生活的土地產生更深的感情。這是教課書上沒有、學不到的, 希望有更多的大學生參加此類有意義的活動。」美琴微笑中帶有感觸的說。

「我完全同意美琴所言,這是此次活動最可貴之處。住在都市尤其台北人,從書本上只能唸到遙遠的長江黃河,而不知台南的烏山頭,高雄的愛河。……」芳莉補充的說。

精彩感人的言談和生動美麗的照片吸引下,Jean的心簡直快要跳出來。她也報名參加,可是因為慢申請,因此,還沒被錄取,也不知道是否可能被錄取。除了照片外,美琴也帶回來台東的鳳梨酥,大家吃得頻頻稱讚。

「哦!對了,Jean,聽純芳說,妳在暑期是住在醫學院的宿舍。」芳莉忽然問Jean。

「是呀,兩天前才搬進去。一位唸護理系的朋友參加兩個禮拜的澎湖戰鬥營,答應讓我暫住她的床位,一了我長期以來想住宿的願望。」Jean據實的回答。

「那太好了,希望妳得到住宿的好處,而沒有遇到壞處。」貴月以神秘的語氣說。

「怎麼講呢?」Jean不解的問。

「好處是自由自在,壞處也是自由自在。」貴月再以神秘的語氣說。

「這可讓我更迷惑了。」Jean困惑的說。

「妳可自由自在與男朋友約會,自由自在三更半月才回宿舍,這是好處。可是正因為如此的自由自在,妳一定會睡眠不足,上暑期課時精神不好,會打磕睡。這是壞 處之一。其次,與男朋友約會太頻繁不低調,閑言閑語一定多,且很快會流傳出去。萬一此位男生是壞蛋,妳想休掉找尋新的可難了。」美琴代貴月說明,說來也很 有道理。

「還有在浴室洗澡,可自由自在光著屁股,一間換一間。淋浴時也可自由自在高歌一曲,忘了帶肥皂,自由自在光著屁股,到另一間去找。浴室即使也有其他人,反正都是女生,自由自在無所謂。」芳莉半開完笑的說,聽在Jean耳裡,不禁手遮起嘴吃吃地笑起來。心想,她那天的窘態可能不是唯一。

「Jean,妳在笑,是否妳已經有此經驗了?」芳莉注意到Jean的異常動作,因此問道。

Jean本想承認,但旋即認為不妥而改口說道:「那有此種事?芳莉,妳說的是妳的經驗、聽聞或是妳的想像?不過不論如何,光著屁股即使是讓同是女人看到也是怪難為情的,不是嗎?」

「沒錯,我住宿那麼久了,光著屁股在浴室遊走,要是我就是沒人看到也怪難為情的。如果真的忘帶肥皂,寧可不用一次,只用水清洗浴就算了。」個性保守的貴月附合Jean說。

「耶!剛剛我所說的可不是我的想像。我聽宿舍的女生說了好幾次,淋浴時也可自由自在高歌一曲,這是非常平常。因為水龍頭壞了沒水,光著屁股換浴室偶爾有之。有一 次暑期水上活動營時,活動設備簡陋,浴室不是隔間,女浴室也是如此。換游泳衣時,大家一進去,管他有沒有人,馬上脫光衣服換上泳衣。每次游泳訓練結束,那 更不用說,大家爭先恐後,一起脫下泳衣淋浴。訓練最後幾天,大家彼此熟了,淋浴時還互打光光的屁股呢!」芳莉一反嘻嘻哈哈、以頗為慎重的態度說。

Jean與芳莉很要好,難得見她如此,馬上說:「阿芳,我們不是講妳亂說,只是表示我們不習慣妳說的內容。也許有天環境限制,別無選擇,我也會這樣也說不定。好了,我們扯得太遠了,我的室友與我有約,我得趕回去。再見!」

回到醫學院宿舍寢室,Jean剛買的麵等早餐食品用塑袋包起,放在桌上。室友林碧霞不久回來,兩人走出宿舍,沿附近街道走走看看。順路走到新公園,不是假 日人不多。音樂台附近倒有一些人,在聆聽台上業餘男女歌手在練唱,以流行歌為主,也有幾首風土歌曲。Jean聽到一首很好聽的恆春民謠,她想king一定 會唱。

穿出新公園是衡陽路口,Jean和林碧霞就找個餐館吃晚餐。走回宿舍,校園廣場聚了不少學生,走向前看問問,原來晚上有土風舞晚會。Jean對音樂一向有 嗜好,連帶的對跳舞尤其土風舞有興趣,參加過幾次院系舉辦的土風舞會。林碧霞也喜歡跳舞,兩人於是留了下來。舞會於晚上七點半開始,Jean隨著音樂與大 家手牽手跳得十分起勁。幾個歌曲後休息,她的旁邊換上一位戴近視眼鏡的男生。他主動自我介紹說:「我叫陳世悅,香港來的僑生,現在是醫學院醫科四年級。我可以請問小姐貴姓、唸那一系?」Jean本不想對生人回答,但是看他說話彬彬有禮,人看來蠻老實,也怕他誤會「歧視僑生」,因此也禮貌的回答說:「我是 Jean,社經系,暑假後將升為三年級。」

「Jean小姐,很高興認識妳,請多多指教。今晚人不少,妳喜歡跳舞?」陳世悅保持禮貌的對答。

「談不上喜歡與否,只是有機會時手腳就雖音樂動動,就像今晚與朋友路過此,臨時一同參加。」Jean平平的回答。

「哦!那表示妳有音樂細胞,喜歡音樂囉。我對有音樂細胞,有音樂素養的人,尤其像妳這位漂亮的小姐非長敬佩。」他凝視著Jean說。

「咦!你怎麼看出我喜歡音樂、有音樂細胞呢?」Jean被陳世悅稱讚,極為高興、含笑的說。

「我是學醫的,音樂與跳舞是極為特別的課藝,與遺傳有關,此就是基因細胞。既然妳已表示對音樂喜歡,那妳對跳舞當然有興趣了。」他極為自信的說明。

不錯,Jean對跳舞是蠻喜歡的,可是一提到跳舞她就有點矛盾。她已確認king不喜歡她去跳舞,兩人觀念不同。也因此她認為king死板,因此也產生反抗的心裡。「你反對我跳舞,我偏偏要跳,反正我不是去找男朋友,也不是要異性擁抱。我只是認為有音樂,有節奏,是一種很好的娛樂。」每次聽king對跳舞 的批評時,Jean內心總會如此的說。然後再加上「我還不是他的女朋友,幹嘛我要服從他!」

氣氛造出來後,Jean與陳世悅就有說有笑。在沒有舞伴的土風舞,兩人隨著音樂,一曲又一曲跳個不停。跳舞相處中,Jean知道陳世悅出身香港富豪之家, 他父親本要他學商以繼承家裡的龐大事業,可是他對商沒興趣,但對受人尊敬的醫生行業有好感,所以就來台灣以僑生加分優待而唸醫科。也許醫生與音樂有關,他 對音樂也很有興趣。也因此,他一再邀請Jean在週末一起去聽省交響樂團的演奏會。按照Jean一向不與不熟的人交往的矜持保守個性,她一定馬上拒絕;只是她的確太喜歡音樂,每天總會聽收音機的古典和流行音樂節目,所以她一反慣例拒絕陳世悅,而代之以不置可否。

她很矛盾,週末是她與king約會的日子。上 次烏來不愉快之遊,使她忽然想到要跟king分手。但幾天前與紅葉長談,又接到king情意綿綿的信,兩人又和好如出。「這週末與king約會怎能為一個 陌生人而取消呢?」Jean冷靜下來想想,終於有明確的決定,她斷然地拒絕陳世悅的邀請。

舞會結束前找林碧霞,看她正與一位男生在一起跳舞。走上前去,林碧霞介紹此男生名叫劉約翰。劉一見到Jean,眼光異常。馬上請她加入,並利用機會找她一起跳。劉約翰長相及談吐是她喜歡的類型,只是Jean以為他是林碧霞的男友,加上正與king交往,所以對他不加以特別留意。跳了一回兒後,自己獨自先回寢室。

時已近十點,正想要享受到住宿的「自由自在」的樂趣。豈知,打開門進入寢室,黑暗中聽到桌上喳喳逃逸聲。開燈後一看,桌上麵包被老鼠咬得七零八亂,塑膠袋全然失去功能。幾天的早餐泡湯了,又要破費去 買,Jean又氣又傷心,整晚下來只睡數個小時。

已數天沒回家,Jean利用家教時回家一趟。暑假不上課,弟妹們晚睡晚起,一踏進家門,眼尖的小妹馬上看到,叫聲「大姊回來了!」迎上前去。人真是奇怪的 動物,Jean搬進學校宿舍,只不過幾天沒見面。可是Jean對家人,家人對她自己,一見面就有感情的衝動的感覺, Jean更覺家有特別的親切感。

她的母親看到她時,馬上關懷地問道:「Jean,妳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妳是否不習慣而每晚睡不好和吃不好?」還是母親知女兒心,一開口就點出問題的徵結。但Jean怕她母親擔心過度而要她搬回家住,只好轉移方向的說:「媽,我一切習慣,更因為不用趕車,早上還慢起床呢!不過,有一點意想不到,就是寢室內有老鼠跑進來偷吃東西。」

「哇!老鼠!那可嚇死人呢!」膽小的小妹驚叫說。

「宿舍怎麼會有老鼠呢?」小弟感到很奇怪的問。

「第一天時,室友就警告說,要嚴防老鼠。我雖想不清怎會有,但也加以注意,因此麵包和水果都用塑膠袋包好。那知老鼠那麼猖狂,第一天一入夜沒人時就出來下馬威。咬破塑膠袋,吃掉一半的麵包和三明治,以及一大塊的香瓜。真是鼠與人爭食」Jean心有不甘的敘述。

「老鼠吃掉妳幾天的早餐和午餐,為了省錢妳就餓著肚子,每天只吃一晚餐,難怪妳面黃肌瘦。」Jean那一向調皮說笑的二妹煞有其事的說,大家一聽哄然大笑。

「大姊,買個撲鼠器去抓鼠。」Jean的大弟提出建議。

「Jean,營養要注意,千萬不能為此真的不吃早、午餐,那可會弄壞身體,得不償失的。」Jean的母親又叮嚀的說。停了一下又說:「幾天不見,妳的眼睛 凹陷下去,嘴脣一點沒血色,是不是沒吃水果?還有妳一定沒睡好,是否暑假期間學生課外活動較多,宿舍較吵,影響睡覺?」

說完,Jean的母親從廚房取出一大堆水果,有芒果、蓮霧、梨子、荔枝、桃子等,幾個雞蛋,還有數個防鼠金屬罐。此時,Jean的父親從外面回來,原來他 是去買餅乾之類食物。Jean的母親把這些東西裝在一個袋子交給她,要她帶到宿舍。這時電視機上正播出「美不美、故鄉水,親不親、故鄉人」的台語連續 劇,Jean的心一時又激動起來。好溫馨的家,濃郁的親情!不必強調,那麼自然,父母愛浩瀚,無以為報。Jean的眼角積滿了淚水,沿臉頰一滴滴流了下 來。

在家住了一晚,睡自己習慣的床,一覺到天明,Jean感到無比的舒服。此日,如往常於大清早六點起床。走到屋外,看到她父親在小院子盪鞦韆,不久她母親也加入。看到他們兩位心情那麼的好,Jean心想,父母是一對好的恩愛夫妻。連帶的也想她自己,不知是否能有好運氣找到好的另一半?霎時,眼前出現king 向她微笑的清晰影像。「是他嗎?」Jean喃喃自語,站著出神,直到她媽叫她說:「Jean,妳要不要也來盪鞦韆?」時,她才猛然驚醒的回應:「媽,好 呀!」。

盪了幾下,盪到高處,看到遠處一片綠野,以及晴空萬里的白藍天空。「有甚麼會比此更愉快的情景?」Jean邊盪邊想,越盪越有勁。在這清晨,靜寂的大地, 呼吸田野新鮮的氣息,Jean的心情開朗至極。為了捕捉這難得的一刻,她決定今天不到學校去旁聽數學課,上午在家陪母親,也和弟妹在一起,享受親情。

午飯後,Jean在親情的充電後,帶著母親為她準備的食物和衣服等東西離家。走路到樹林火車站,要搭兩點的火車回學校宿舍去,她晚上與king有約。火車未來前,碰到以前小學時的林老師,他們全家要到台中旅行。多年未見,林老師的兒女已上小學了。林老師見Jean已是青春美麗的姑娘,頻頻詢問有無男朋友, 有意要介紹一位男生跟她認識。Jean跟king仍未定,因此,笑笑不置可否。林老師會錯意,以為Jean尚無男友,因此向她說,他們旅行回來後會進一步與 她聯絡。

Jean提著食物和衣服的旅行袋走進寢室,室友林碧霞正在睡午覺。其他兩位則出去,可能值班。Jean把東西放妥,食物用鐵罐,以策安全。盛暑大熱天,宿舍沒冷氣,外面也沒風,寢室如大火爐熱烘烘。Jean佩服阿霞能好好的睡,自己怕熱,走到圖書館,雖然也沒冷氣,但有電風扇吹,所以涼快多了。趴在桌上午睡一個小時半,回到寢室。阿霞已醒,正在隔壁寢室與幾個護理系女生聊天,在談投考榮總醫院護士的情形。不是本行,Jean不便加入。一邊整理東西,一傾聽 她們的談話。

「榮總很官僚哦!」一位姓名叫陳玲杏的女生說。

「的確是,可是大醫院設備好,可以學到不少東西。」一位姓李名叫玉珠的護士說。

「話雖如此,可別把其當做最重份量考慮。我們當護士的,最重要的是我們服務的患者的品質。品質差的病人難伺候,榮總有很多的退伍軍人及大官,均屬於此類。我寧願南部小醫院,也不會去榮總。」阿霞說。

三個女準護士於是相互提出看法,叻叻拉拉說個不停。討論一陣子後,很自然的談到終身大事,男朋友的問題。也許是大家對此最有興趣,聲音最大,Jean剛才不專心聽,現在可全身灌注。

「阿珠,妳與妳那位男朋友最近有大發展吧。可要請客哦!」陳玲杏向李玉珠發問。

「唉!一言難盡。最近因為準備榮總護士招考,我沒時間跟他約會,他竟然背著我跟其他的女生約起會來,真氣死我了。」李玉珠哽咽的說。

「阿珠,妳的故事印證有句俗語所說:「男人愈壞,女人愈愛。」不過,像妳這樣溫柔、多情、善良的姑娘他不要,他可真是瞎眼。如此瞎眼又負心的壞男子,不要也罷。」陳玲杏打抱不平的說。

「把他抓回來!」林碧霞打氣的說。

「怎麼抓回來呢?」李玉珠到底對其男友是有情的,還是希望他回心轉意。

「妳主動約他呀,一次不成,再來第二次,三、四次。他一定會到妳懷抱的。」林碧霞好似蠻有經驗的獻意。

「那可不好意思。」李玉珠略為羞澀的說。

「有什麼不好意思,追愛人不是男人的專利。看碧霞鐵斬釘的語氣,哇!真不得了。玉珠,妳就照碧霞的話去試。」陳玲杏也向玉珠打氣,接著轉向林碧霞說:「阿霞,妳的呢?」

「小姑仍獨處,深夜守燈火,無人伴。如果妳或妳那位有人選,請幫我介紹。講到此,妳與男友可快訂婚了吧。」碧霞回應說。

「眼見年齡的數字越來越大,我心目中的輪廓越來越模糊,路上的每個男子好像都長得像王子。與他相識後,天雷勾動地火;化學反應一發動,誰也無法抗拒。他不挑我,又有好男人的優點。雖然言語笨拙,感情反應如大海一樣,丟進任何石頭,都不見漣漪;但是他卻溫柔、體貼、爽朗,真心誠意。所以,我當然視他為我的白馬王子。不過,兩人未結婚前,任誰也無法預期未來,誰也不能保證以後無事。」陳玲杏有點緬靦但卻頗為得意的說。

「玲杏,妳真幸福,碰到一個純情的好男子。」李玉珠羨慕的說。

「我深知愛情像天氣一樣變化無常,白馬王子人人愛,可是何處找?因此我牢記咱台灣俗語所講『人啦要愛,得好(給)人愛』的名言。地球很大,芸芸眾生,找尋另一半的旅程漫漫遙遠;但婚緣天註定,一次偶然的與他碰撞交集就改變人生軌跡。不必逃避,也不必強求。」玲杏平靜的說。

玲杏的話傳到Jean的耳裡,她想起同學李月梅一再向她說,她與king有緣。不久前的烏來之遊無端向他發脾氣,還想跟他分手。「與king真的有緣嗎?」 Jean在心底自問。也許是緣,數日前接到他的來信,兩人和好如初。「今晚與他的約會可要給他好的印象,千萬不能再耍性子。」Jean這樣自我期許。

隔室的話閑終於在興奮下結束,林碧霞帶著餘興神情回到寢室。Jean分給她一些從家裡帶來的零食,兩人聊了一下後,她上小夜班去。Jean則先去沐浴和洗頭,把身體洗得香噴噴的。然後,把頭髮結成兩個小辮子,穿上短袖有淺藍點白底的洋裝,顯得清純和活力。

這是Jean與king兩人相認識三個月以來第一次的晚上約會,king一直認為他與Jean的感情進展緩慢,主要原因是沒有在晚上單獨相處,未有羅曼蒂克氣氛,所以屢次要求Jean晚上出來。可是Jean有她的不方便,通學加上父母的限制,使她務必在七點前搭車回家。當然,在與鄭鶴萬一起唸書時,她是經常搭九點的火車回家。那時,她把鄭鶴萬定位於同學,一起唸書不算是約會。且他又住在樹林,可以一起搭車。

Jean 曾向king說,大二結束後要開始與他交朋友。所以答應一起去烏來郊遊,也答應第一次晚上的約會。king自然欣喜萬分,尤其郊遊不歡而散後的第一次相聚。對Jean而言則是第一次享受住宿,不受父母約束、自由自在與king約會。不過,為了掌握主動權,Jean並沒向king說她住在學校宿舍,而說住在一位同學家。

兩人照常在車站相遇後,king依計劃安排,先帶Jean到後車站不遠處的圓環吃晚飯。兩人在圓環內一攤又一攤,肉圓、肉粳麵線、炒米粉、 貢圓湯、蚵仔煎等吃得不亦樂乎。之後,兩人坐計程到西門町豪華電影院門口。一下車,Jean但見兩位king以前的女學生麗美和珍莉已拿者入場卷在等候迎 接。Jean跟麗美和珍莉在第一次到HS大參關時見過面,此兩位雖已是高一的大姑娘,但Jean仍視她們倆是小妹妹。king事先要她們來買票,選好的位 置。也同時是請客,請這兩位學生看電影。

這是晚上第一場電影,片名是「紐西蘭大地震」。離開演尚有半小時,king帶大伙到附近一冰果店清涼一下。麗美和珍莉兩人個性活潑,雖已進高中就讀, 但仍不減那份初中時的爽朗;笑聲常常驚動四座,還前俯後仰。有她們倆在,氣氛自是充滿歡樂。Jean面對著king,愈看愈順眼。別以為麗美和珍莉什麼都不懂,進場後,Jean才知道兩位真是小精靈。四張票分成兩組,Jean與king兩人在一起,坐前面,她們兩人一組坐遠後方。「她們不當電燈泡,真窩 心!」Jean心裡想。既來之,則安之。就坐後,Jean的手緊緊地讓king握著。

這是以1931年在紐西蘭北島東岸納皮爾(Napier)小鎮發生七點九級發生的大地震為主題背景的愛情故事。納皮爾有美麗的海灘,風平浪靜的海岸平原,陽光充沛的氣候和歷史悠史的葡萄園而聞名,它也是紐西蘭最大的核果產地之一。電影一開始Jean就覺得蠻喜歡。她說女主角拉娜透納好漂亮,主題很好。片子雖 然長達兩個半小時,但是情節緊湊扣人心弦。不但毫無冷場,而且看到蘶蘶青山,蓊蔥樹木,分秒瞬間忽然不見,群山有如剝了數層皮,只露出黃土等畫面,大家不禁驚嘆大自然的恐怖威力。

隨著劇情的發展,兩人透過手心也有 起伏的反應。其間,Jean因為想到「保持距離,適可而止」,以及考慮麗美和珍莉兩人在後方,一度縮回她的手,讓king感到惘然。後來,Jean猛然記起晚上的約會要對他好,因此又主動的伸出手讓他緊握。King的手很奇特,在這大熱天握起來,卻是涼涼的。所以,Jean感到相當的舒服。隨著他的手在她的手心磨擦,Jean的心很快的加溫,臉也紅熱起來。迅速的把熱經由手心傳給king,king的手像一個冰庫。他毫不猶疑的儘情她傳來的熱,她的確溫暖了他的心。

故事以在大地無情的驚駭下,兩位情侶逃過大地震, 顯現珍貴的有情天而結束。散場後,兩位小女生說要趕快回家,馬上說再見離去。但視力極佳的king看到她倆躲在轉角,注意他與Jean的互動。不過,他裝著不知,以免Jean有負面反應。兩人手牽手漫步,在西門町逛幾家女服裝店後,King建議到新公園。時間才八點多而已,Jean欣然同意。新公園是情侶晚談情說愛的地方,Jean的答應給King一個訊息,兩人的關係已由本壘進到一壘。

一 反情侶選擇幽暗的角落,Jean與king坐在公園中心燈光下的情人椅上。King繼續在圓環晚餐時的談話說: 「暑假中,我要把做論文實驗的儀器設備弄好,另外,我們研究生下禮拜二開始,要到妳們T大物理中心參加國科會主辦的物理研習會,期間是兩個星期。妳呢?暑假以來妳在做什麼?」

「我已開始旁聽暑期與數理統計有關的數學課,一星期五天,每天上午九點到十一點。」Jean回答說。

「在甚麼地方上課,教授教的滿意否?」king關心的問。

「在校總區的新生大樓上課,這就是上次你們考托福的那一棟大樓。教的人不是教授,而是一位數學研究所的梁姓研究生。他教得不錯,滿清楚的。」Jean注視著king說。

聽到梁姓研究生,king眼睛一亮,馬上浮出一位高中同學。於是問道:「是不是叫梁明顯,矮矮壯壯,眼睛大大的?」

「完全正確,你怎麼知道?」Jean有些驚奇的問。

「我用腳脊背(肩膀)猜的。」king故作神秘的說。

「我也用腳脊背(肩膀)猜,你一定認識他了。」Jean見king不回答,就以他自己的話頂回去。

「完全正確,妳怎麼知道?」輪到king以Jean的話回應。

「你真壞,佔我的便宜。你再不回答,我可不理你了。」Jean第一次向他撒嬌的說。

「哇!我的小姐發脾氣了,我只好認輸。貴校數學研究所姓梁的研究生只有一位梁明顯,他跟我很熟,是我高中的同學,當時也是我們同一群的話仙伙伴。他說話很大聲,常常語不驚人死不休。對了,妳在修日語,他從小跟他日本母親學講,日語很好。」king趕緊回答以滿足Jean。

「可惜我只是去旁聽,不然可攀上你的關係得高分也說不定。說笑的,即使我真的修課,我也不敢如此。」Jean輕鬆的說。

「除了上課外,還有其他活動計劃嗎?」他問。

「漫長的暑假也要好好的利用,去年我參加中部橫貫公徒步旅行,欣賞美壯的山景外,也訓練自己的體力,受益良多。這次我已報名參加暑期戰鬥營,但一直沒收到錄取通知,不知有無希望。日昨碰到幾位同學,口沫橫飛的大談她們參加風土採訪隊的經過,好羨慕。唉!不談我自己了,你呢?」她平靜但有點失落的說。

「Jean,別急,妳先說完後,再輪到我。」他想再聽她的其他活動。

「哇,誰規定的順序!我不依,你說過後,再輪到我,這樣才公平。」Jean有意表示她是有主見的說。

「我的情形其實先前我已扼要向妳說了,現在再說明。話從烏來郊遊談起,本來我對此郊遊有很大的期待,畢竟這是我們倆第一次正式的野外活動。結果,妳的反應 不但使我失望喪氣,而且使我想從此不交女友。我完全不知道我那裡得罪妳,我那天穿著也很體面,絕對不會使妳在任何人面前丟臉。因此,當天晚上我匆匆回風城。好友Lee見我的臉色不佳,問明情形後,以他個人經驗認為這是小事,並給我幾點意見。加上紅葉與妳見面後的來信也印證Lee的看法,我於是改變主意。 所以立即寫信給妳,化解妳我之間的僵局。雖然如此,我仍不明白妳這位水噹噹的姑娘,那天對我那麼赤別別。還要趕我走……」

話未說完,Jean插嘴說道:「我那天到後來可能因為太累,走路下山、等車、後來又擠在小計程車內不舒服,因此心情突然變差。在此,我向你道歉。不過,那天我只是不要你送,可沒趕你走,你可別冤枉我。」

「當時我是如此的感覺,加上不知原因,所以很苦惱。與Lee談話後,雖然好些,仍半信半疑,在床上睡不著覺。半夜起來,走到尋夢湖。」頓了一下,見Jean 嘴脣一動,又續說道:「別緊張,我那時沒跳水的念頭,我只是要透透氣而已……」Jean又插嘴說道: 「你透了氣沒?」Jean現出關心的問。

「在半夜裡,湖邊只有我一人,山風又呼呼地吹,開始時有孤單淒涼的感覺。還好,當我抬頭時,晴空萬里,一輪明月高掛在天上,明月倒影在平靜的湖底。好美的 一個仲夏之夜,我喃喃自語。我凝視著月,月姑娘好似對我說,……。」Jean又忍不住插嘴問道:
「月姑娘好似對你說什麼?」

「高空中,什麼也沒有。不過,偶爾有一朵朵淡淡的白雲飄浮。」king凝視著Jean緩緩的回說。

「別那麼玄好嗎?」她有一點急的問。

「我再向湖底的明月注視,尋找啟示。湖底的明月眨了一眼,好似對我說『湖面本無波,只因空氣來去匆匆,一走水無痕』。」慢條斯理,king像是在講哲理。

「這又更玄了,到底是什麼意思?」她困惑的說。

「我舉頭望天上的明月,又低頭看湖中月,來回數次,終於我知道天上的明月和湖中月所示的意義相同。於是我的心湖也平靜下來。輕輕哼著台灣小調,回到寢室,很快地安然入睡。」

king說完後,開心的對Jean露出甜蜜的微笑。Jean很自然的也以甜蜜的微笑報之,卻也同時追根就底的問:「請別再弄玄虛好嗎?」語氣溫溫柔柔。

king聽來好不得意,但仍不直接回答的說:「烏來郊遊後隔兩天,我妹妹紅葉來了限時信,說與妳見面長談一個下午。結論竟是與月娘所示一樣,神奇之至。」

「兩人本沒事,只因脾氣臨時來,氣散後,情就復原如常了。」king最後作此結語。

Jean至此似已了解,瞄了他一眼後低下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因此,你我同時寫信,同時收到彼此的信。所以,我們今天再度相見,和好如故。」

「完全正確,因此我打消不交女朋友的念頭,意氣風發,論文工作進展順利。謝謝妳。」他含笑的向她點頭致意。

「真不好意思,我發了脾氣。但其如片片浮雲,偶爾出現而已,不久即散。況且萬里晴空中,有幾片浮雲陪襯時,不是更有意境更美嗎?」她也含笑的注視他。

king伸出手,她亦然,兩人手心相握,無聲勝有聲。一陣陣微風緩緩襲來,在這盛暑之夜,涼爽無比,更添羅曼蒂克氣氛。有一時陣,他真想把她擁著,甜甜的吻她。然而,他並沒行動,畢竟路燈實在太亮,何況這是兩人第一次夜晚的約會!

兩人談了不少話,其間,Jean有幾次要告訴king,說她已住在醫學院宿舍。但為保持正常的生活,改口說:「我現在住在台北一個朋友的家,她的妹妹參加暑期水上戰鬥營兩個禮拜,約我到她家住。我一直希望上課不必為通學趕火車,這不很長的兩個禮拜正好給我一個機會,也沒增加父母的負擔。」

「我先前也說過,我要參加在台北的暑期物理研習會,也是兩個禮拜。這期間也住台北,那我們是否都改在晚上相聚?」king很高興的建議。

「晚上相聚我不反對,但因為住在朋友家,九點以前要回住處,太晚回去,她父母會能會說話。另外,我的家教仍然繼續,每週二、五、日等三晚要回家過夜。」Jean訂下與king晚上約會的規則。

king 對她的約法三章沒有異議,又談了一陣,公園旁橫陽路口的冰果店大聲的播放「今晚不回家」的流行歌,Jean看看錶,向king說要回友人住處了。

既然在台北,他說要送她。她堅決拒絕說,友人家就在附近,走路五分鐘而已。送她回去時,如果友人或其家人看到會很不好,會說我住她們家就是為了跟你約會。king 雖然不認為Jean的理由成立,但也無可奈何。

從博物館出口走出新公園,右轉走到在公園路口,Jean要king止步。她逕自沿公園路、往南T大醫學院方向前走。

king 以前家教時,騎腳踏車常經過此區域,因此他對此環境很熟。公園路沒路燈黑漆漆,為了她安全,他目送她一段,看她在前方丁字路口左轉。依五分鐘路程,他判斷 Jean除了住醫學院宿舍外,別無他處。king感到奇怪,如果真的是如此,她為何要瞞他?不過,兩人已約定禮拜六晚上相見,兩人感情已由谷底迅速上昇, 超過原來的高峰,他以此為慰。

台北的夏夜即使到了深夜仍然熬熱,Jean在宿舍只穿一件內衣,還是覺得熱不樂乎。常常在熱中不知怎麼入睡,又在熱中熱醒過來,才清晨五點呢!仍想睡,正要合眼,上夜班的兩位室友剛好下班回來,睡意全失,乾脆起床。走到校園,做做晨操鍛練身體。時間很快過去,將近七點時,滿身臭汗回到寢室。趕緊沐浴、吃早餐,然後到校總區上數學課。她 班上的同學好友已在教室,純芳也在座,正與月梅談話。剛擠到她們附近空位坐下時,教師,king的同學梁翔明,也踏進教室。

也許受king的影響,Jean一開始就仔細觀察,覺得梁比king足足低了一個頭,鼻子類似king的樣子挺挺的,但是king比較好看些。講課時的英文部份是有日本口音,顯示他的確如king所說,梁在家與他母親以日語交談,日語不錯。說話快,寫黑板字也快,字體也有點像king,有飛躍的感覺。下課後,幾個女生邊走邊談,又是對教師梁品頭品足。Jean後來對純芳說,梁是king的高中同學,兩人一時又增加不少話題。

Jean 有一個中學好同學許芬英住在士林,好一陣子沒見面了。Jean與純芳走出校總區校門分手後,搭公車到士林,於中午前抵達許芬英家,許約Jean去她家吃午 飯。兩人一見面,異口同聲的說: 「好久不見,快半年了。」進人房子內,坐下來後,許馬上取出冰涼的汽水給Jean解渴。然後互相說說各人的近況,許抱怨暑假的無聊,Jean則說家教和拆 房子。

「我們家前面的道路拓寬,鄉公所來函通知,我們家靠近馬路部份要被強迫徵收,家前庭院不但會沒了,而且要拆五公尺深的房子,真是倒霉。」Jean感傷的說拆房子的事。

「哇!真是欺人,政府有無補償?」許芬英同情的說。

「補償是有的,但是不夠修理房子的費用,而且房子變小至原來的一半,需要在房子後面水利保留空地搭一臨時的小房間。這花費更多,補償金更不足。」Jean愈說愈消沉也越心傷。

「政府怎麼能這樣惡霸剝削人民呢?」許芬英抱不平的說。

「唉!不談此頭痛心傷的事,我們談其他振奮的代誌吧,否則今天我們兩人最後可能抱頭痛罵政府,失去我們見面歡樂的原意。」Jean說。

「要不是妳提醒,我們可先要餓肚子了。這個剛結束的學期,我們學了不少烹飪食譜,我馬上實習其中的炒麵。」許芬英自信的說。

「好呀,我最喜歡吃炒麵了。我今天還少吃早餐,就是要來品嘗妳的技術,享享口福,也為我的肚子加油。」Jean興緻高的說。

於是許芬英了開始表演她的拿手,她是家專學生。Jean站在旁邊觀看,也順便學習。許的手腳好快,一下子做好盤番茄炒蛋,以及一碗番茄蛋花湯。小蝦米、蔥、 蒜粉等佐料很快準備好,放在碗內。又切白菜、碎肉等放在鍋中小炒,加點肉湯,然後把事先煮熟的麵和雞絲肉一起放入鍋中。在大火中很快炒了幾下,加入佐料再 炒一分鐘不到。如此,緊緊湊湊,不到二十分鐘,唱片歌曲還沒放完,許芬英已把精緻的白色盤子將炒麵、青菜和一碗湯端出來,放在餐桌上。

「棒極了,芬英。妳的炒麵、做的菜和湯等皆非常可口,有技術。真是表現平凡中露出不平凡,真不簡單。」Jean由衷地稱讚許芬英。

有好友的誇獎,許芬英自是高興之至,頻頻替Jean加麵加菜。兩人邊吃邊談,自初中開始,多年的友情愈久愈佳。Jean自認是屬於靜恬的個性,但許芬英在她 眼中才像是真正的賢妻良母型者。收拾碗盤後,許芬英又端出鳳梨和蓮霧。三、四張熱門流行音樂唱片聽完已近午後一點,Jean告辭出來,回到醫學院宿舍。

不久,純芳依早上所約來找她。一進寢室,純芳馬上說:「這裡比我住的社會學院宿舍還舊,不過倒是寬大些。……」未說完,Jean已拉了阿霞的椅子給她坐。

她繼續說:「習慣或喜歡嗎?」

「談不上習慣不習慣的問題,況且我還有家教,每個禮拜還要回家三天。所以,住宿只是客串性質,主要是滿足我一直想住宿的心願。」Jean淡淡的說。

「這裡暑期常有活動嗎?」純芳又問。

「上個禮拜我與室友回來,正好有一個土風舞晚會,順便參加,還不錯。」Jean又是淡淡的說。

「可惜我沒在這裡。妳有音樂細胞,土風舞晚會中妳一定跳得很愉快。這裡跳舞的男生應該醫學院學生佔大部份吧?」純芳也喜歡跳土風舞,說話時頗有失之交臂的味道。

「我不知道男生是那裡來,不過很可能如你所說,以醫學院學生居多。我跳時,旁邊的一位就是。」Jean說到那天不請自來的“舞伴” 時,有點忘神之樣。

「哇哇哇!那位男學生一直在妳身邊?不對吧!土風舞沒有舞伴的,他一定對妳有興趣有意思啦。」純芳敏感的說。

「我不知道他對我是不是有意思,反正他就是不走。雖覺得奇怪,但我又不能趕走他。人很健談,他又說他是香港來的僑生。」Jean又進一步的說明。

「那他一定對妳有興趣有意思了。可是,妳不是與king相處得不錯嗎?妳們倆最近如何?」

「還好,期考結束後,我們去烏來郊遊。昨天也見面。」

「那很好呀!king為人不錯,也一表人才,又在好學校唸高學位,妳要好好地抓住他。」

「唉!純芳,不瞞妳說,最近我很矛盾。我父母不反對我跟他交往,但也說我還年輕,不要太早定。我自己也同意父母的話,也因此怕班上同學知道。妳說,我該怎麼辦?」Jean面部顯出有點為難的說。

「不會游泳者當游泳教練,沒談過戀愛的我要當妳的顧問,真有意思、有意思。不過,最近我看過不少有關戀愛學和結婚之道路的書和文章,所以,我大概可說出一 些感想。供妳做參考。首先,我得承認妳父母的話是一普世皆通的道理原則。第一個男或女朋友並不必然是最終結婚的對象,即使上一代憑媒婚娶方式也要比對幾 次,何況沒有經驗的自由戀愛。我們女生買衣服也要東挑西挑,嫁人當然更要慎重,不能一約會,就要死不活的定下來,非君不嫁。」

說到這裡,純芳停頓一下,注視Jean點頭表示認同後,繼續說:「買衣服挑中意的是沒錯,可是,這個問題就在這裡。人可不是衣服不是無知覺的,衣服只要妳中意就行。但人則不是妳中意就可,也許對方不答應呢!其次,甚麼是中意?中意的標準也因人而異,也因時因地而變動。昨天的優點可能是今天或明天的缺點,昨天的短處可能是今天或明天的長處。妳記得我們觀音山郊遊時,king在我們這一組說,人的優缺點不是永恆不變的故事嗎?他說他有一位大學同學,在學校只會花 言巧語,不認真,補考是家常便飯。當時可以說缺點一大堆,一無是處。可是勉強畢業後,去教初中生時,上課時他就憑花言巧語讓學生聽課樂得心花亂跳,好評全 校知,被補習班請去,馬上成為名師,大大賺錢。另一方面,花言巧語更把不少美女收得服服貼貼。……」

Jean知道king所說這一段故事,未等純芳說完,就插口說:「那妳對我們交男朋友,以及我跟king交往的事到底有何高見?」

「高見是沒有,倒是我一直認為妳與king是很好的一對,個性不很相同,但正可互補。我最近買了一本星相學,大略翻看,也與我所觀察一樣,妳與他是有緣又相 合。下次妳到我那邊宿舍時我借給妳去看看。至於妳父母說妳尚年輕一事,其實時間過得很快,轉眼我們就升大三。妳聽人說過『一年新鮮,二年高傲,三年拉警報,四年沒人要』的一段話吧。我現在就開始有拉警報的感覺。」

純芳真誠地向Jean說king的好話。king如果知道,當感激不盡。

「唉!謝謝妳的高見,就讓緣決定吧。」Jean輕輕地說。

Jean 與純芳繼談不久,Jean的妹妹Ann出現在寢室門口。她昨天剛從屏東小琉球回來,要看Jean的住宿。純芳以前曾到Jean家幾次,與Ann見過面,一 見如故。Ann顯說她參加救國團小琉球戰鬥營的情形。除了很好玩外,她又強調南部水果多,好吃又便宜,值得去。對Jean而言,豈止水果,她想去king 家看看。他和他妹妹紅葉已邀請好幾次,紅葉已先回去,來了幾封信催催催。她的父母允許Ann聯考後去小琉球,但仍一直未答應讓她到king家及其他南部名勝旅行。

談得差不多了,純芳趕著要回她的宿舍。於是Jean 陪著純芳和Ann匆匆下樓,趕快參觀醫學院的宿舍、圖書館、餐廳等。圖書館內人蠻多呢!準是醫學院的學生,他們課業繁重,教授又嚴。不久,純芳先行離 去。Jean與Ann兩姐妹又談了一陣,直到四點半餘時,Ann說要到萬華看外婆也離開。已近五點,Jean與king有約要一起吃晚飯及其他晚上節目。

趕忙洗頭、洗臉、化妝打扮。這些對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所謂化妝其實不是一般熟女的擦口紅、畫眉、塗粉等一類,Jean並不需要,她也知道king不欣 賞。不過,梳梳頭髮、結馬尾或髮夾飾品、修剪指甲等是必要的。說到修剪指甲,Jean有一陣子跟著流行,把指甲留得長長的,塗上淡色油脂,自認別有一番美 意。可是被king看到後,他臉色不佳,語氣雖緩和,聽進耳裡,句句卻是鹹鹹鹹。Jean當時當然也不高興,心裡嫌他多管閑事。不過,從此,她就不再留長指甲,且約會前必修指甲。

走到車站,king已在等候。兩人 先到他家,他哥哥在暑期為學生課外補習未回,小弟在客廳照顧小姪兒,嫂嫂正在準備晚餐。紅葉已回南部,Jean覺得比往常冷靜多了。飯前空檔,king在 臥室內問Jean是否要到南部旅行,Jean仍然表示非常想但父母未批准。雖然如此,king還是介紹說明南台灣的秀麗山水、明媚風光,更添她要去的誘 因。接著Jean問起洗衣服清潔劑的問題,king對此也有研究。他拿筆圖示在一紙張上說,現在洗衣服方便多,可用洗衣機。衣服清潔劑已改進很多,現也隨 之往前推,發明非肥皂粉末。

非肥皂粉末的化學分子是長鏈狀, 一端是所謂的極性親水群體,另一端則是非極性的親脂肪群體。放在水中攪拌時極性親水群體栽入水中吸收水而溶解,可把衣服上的極性污物除去。非肥皂分子非極 性的親脂肪群體則往外升形成氣泡,此可吸收衣服纖維中的油脂污物。因為如此,洗衣時不必以手用力去揉擦。衣服放入非肥皂水中,靜置短時間,再輕輕攪拌,幾 次後即可清水將殘留的非肥皂沖除而將衣服洗淨。Jean聽後覺得king的解說深入淺出,受益不少,把king的圖示放在皮包,回家後寫在日記上,同時也 向家人朋友說明。

不久,king的哥哥回來,大家一起晚餐。餐中,他哥哥說:「有一管區警察進門數次,下課後還留在門口等,我知道這個垃圾要甚麼,塞給他兩千塊。他高興稱謝離去時說,以後有事請隨時打電話交代。」

Jean聽了,馬上反應說: 「怎麼那樣惡霸、不要臉。」

「這在台北是非常普偏的現象,我們沒有惡補,上課認真,課後用自己的勞力替學生補習以求考上好高中。可是教育局卻以行政命令說不能補習(那一個官員的子女 不補習?),若察到要嚴格處分。因為這樣,警察有了賺外快的機會,怕教育局知道受處分,我們只好破財消災。」嫂嫂說。

「可是兩千塊錢很多呢!多於我家教四個月的薪水,真好賺。」Jean又不平的說。

「太少他可不收,太多我們付不起,這個數目是平衡點。又這位警察是年輕的,三個月才來一次,所以還算是比較有良心或還沒那麼黑。此外,我們的學生是女生, 有時會有不良少年尾隨。打電話後,這位警察三不五時來巡邏,不良少年就不再出現。所以,花費也有安全保護作用,算是白道保鏢吧。」嫂嫂又說。

說起來不無道理,可是Jean覺得這種不正常社會的正常現象不應存在。用餐中談話,常常會不知不覺多吃,等到發覺後已經已嫌慢。Jean知道多吃了,好不容易減了兩公斤,看樣子現在體重又要增加,又得費神去注意飲食了。

晚 餐後,king原計劃要與Jean去看電影,可是早場已來不及,晚場結束後則已超過晚上十點。Jean仍然要在九點左右時回去,所以,兩人坐公車在衡陽路與重慶南路口下車,改到新公園小坐。沿著衡陽路走,接近新公園時,king看到一咖啡音樂廳,標示「古典音樂欣賞」及「冷氣開放」。他知道Jean喜歡音 樂,又有冷氣又安全。於是,他建議進去欣賞。Jean想起一年前大一暑假時,她的家教欲介紹男朋友給她,地點就是一咖啡音樂廳,印象不錯。因此,欣然同 意。豈知,此音樂廳是在二樓,樓梯暗暗狹窄。一進去,裡面暗昏昏不見五指,與Jean所想的寬敞、明亮、精緻等大氣派風格的高級咖啡音樂廳完全不同。

坐下來後,兩人各點叫一杯冰咖啡。雖然所放的音樂不錯,可是Jean對暗晦的燈光卻感到渾身的不自在,尤其看到鄰座情侶在熱情擁吻時,更是心驚膽跳。這是她與他第二次在晚上的約會,兩人的關係只發展到偶而牽手的地步,心裡上對他仍未決定。Jean雖然不滿意此場所,但也沒對king加以指責,因為她知道他從來沒來過,也沒事先計劃要來此。

勉強坐了十餘分鐘,她實在受不了周圍卿卿我我的氣氛。因此,再喝了一口咖啡後,就要king立即離開。他雖然有一百個不願 意,但也無可奈何的付帳,一同步出此家咖啡廳。臨走前,他首望著招牌,深信有一天會與她再次光臨。

Jean 與king兩人又坐在上一次燈光明亮的路旁椅子上,沒有風的暑夜,即使是公園內,仍然熱烘烘。此時,Jean當然更能體會出咖啡音樂廳裡冷氣。可是,她還 是覺得她的決定是沒錯,因為她沒有不安的感覺。至於king,他一向不怕熱,有冷氣或沒冷氣對他並不重要。他所在意關注的是Jean的感受,只要她高興, 兩人談得津津有味,關係即使只依慣性定律等速前進也不錯了。

時間很快到了九點,是Jean要回去「朋友家」宿舍的時候。出了公園,又是在轉角時說再見。Jean走前數步,king忽然向她叫聲:「等一下」,她停下轉 身望他,只見他往她快跑數步。說時遲,那時快,king已在她的右臉頰輕吻了一下。對未預期的一吻,Jean自然的反應尖叫「啊」一聲後,迅速轉身跑回宿舍。king聽到Jean尖叫聲後,一時不知所措、呆呆的在原地站了數秒鐘。等他清晰下來,趕快向前跑,要找Jean說道歉時,她越過馬路,不久在醫學院 宿舍附近,消失在視線中。

Jean回到寢室,阿霞上小夜班未 回,靜悄悄的。摸摸臉,竟然熱熱的。她是一個喜歡新奇但不喜歡驚異的人,今晚的約會,她碰到兩個驚異。咖啡音樂廳的情人座不是她的經驗中有的,其中的氣氛更超乎她的想像。king的一吻雖然曾經也一直在期待中,但是時與地卻全然不是預期的。換上睡衣,刷牙洗臉後,躺在床上。冷靜想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 兩個意外是相關嗎?

「他的眼睛遠比我好,我看到的,他不但一定看到,而且更清楚。會不會因此給他一個刺激或誘因?」Jean想。

「他這個吻,完全不羅曼蒂克,更糟的是,讓我有點受到驚嚇。如果他是想讓我驚喜,那他弄錯時與地了!」Jean喃喃自語。

「他今天穿著還好,看得蠻順眼的。只是,他本性是不修邊幅的,與我這個注意外表的人在一起,我可要頭大了。我總不能為遷就他而忽略穿著,這點我是做不到, 也永遠不會改變的。可能我要管管他的穿著來配合我,他願意嗎?」Jean又想到一個問題。

一 個問題又接著另一個問題迴旋在Jean的思維中,她是一個非常仔細,顧前思後到人,面對著她一生的伴侶的決定,她更是小心翼翼,以免失誤。想到後來,又回到今晚臨分手時的那一吻。雖然當時確實是因事出突然而有不悅的感覺,但是,愈想愈覺得不錯,因為她知道king已在她的掌握中。

king 懷著不安的心回家,哥哥尚在寫鋼板準備學生講義。看見king臉色神情異樣,問他是否跟Jean發生什麼事。king將情形說明,他哥哥笑著說:「沒 事」。他心裡雖然因此較平穩下來,可是仍然半信半疑,整晚幾乎睡醒參半。隔天,他在物理研習會的課未下課之前就先離開教室,趕在Jean數學課下課之前, 到她的教室的唯一的馬路旁等她。可是,學生一個個出來經過,完全沒人了,他始終沒看到她。

失望的回到研習會課堂,美籍教授很認真的在講高能物理。可是,king雖然眼看教授,心卻擔心的在想:「她一定沒來上課,為什麼?是因為昨晚那件事嗎?」就 這樣,king整天無精打采,直到下午遇到好友吳嘉川。吳在情場甚有經驗,聽到king的述說後,拍著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地說:「恭喜老弟,你在情場物理學上又做 了一個quantum jump!」

第二天,king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到Jean的教室前同一地點等她。皇天不負苦人心,他終於看到她,迎上前去。她似乎也預料到他會來找她,因此沒有半點訝異。king首先為自 己的魯莽道歉,Jean面無表情不置可否。他見她臉色不好,關心的問,Jean說她昨天身體不適而缺課。路上,Jean對他是有一句沒一句,一副愛理不理 的樣子。在公車上,她又向他說隔天的定期約會取消,並說不要跟著她,要他下一站就下車。king一直忍受她的霸氣,他想,也許因為她身體仍不適,也許怕同 學看到,也許對那一吻仍有介意戒心。豈知,Jean是為他的穿著不合她意而生氣。

king垂頭喪氣的回到HS大宿舍,好友Lee關心的問緣由。Lee也和吳嘉川持相同的意見說:「魯莽通常是不好,但用於第一吻,卻是非常恰當。第一吻魯莽,又只是吻臉頰,表示是生手、純真。她回去後一定會回味無窮。第一吻如果如電影那樣詩情畫意時,就是情場老手,對女的而言,是碰到口蜜腹箭的人,可要小心呢!」到實驗室路中,king邊走邊思考Lee和吳嘉川兩人的話,終於他得到一個結論:

「當實驗證據與空想推理發生矛盾時,相信實驗證據。當想像與經驗不符時,相信經驗。」

就這樣,他放下忐忑不安的心,也後悔去找Jean兩天,還向她道歉。無端碰了一身釘子,又得到「取消一次約會」,現在只希望一星期後的約會不會再弄巧成拙。

Jean 的舅媽從東京旅行回來,外婆要她在星期六中午去一趟,她知道舅媽一定又帶回許多衣服。上午的課結束後,Jean就匆匆趕往她舅舅家,外婆已在餐桌上等待。 她的舅媽準備好豐盛的菜,排滿整個桌面都道地的台灣菜,包括炒米粉、紅燒三層肉、薑絲豬血韭菜湯、蚵仔煎、九尖茶炒茄子、…等,都是她所愛吃的。外婆和舅 媽又一直替她夾菜,結果當然是褲頭緊繃,體重不增加才怪。

餐後,她舅媽果然秀出從日本買回來的衣服,足足擠滿一整箱的大旅行皮箱,有日本製,也有港菲地區進口的。這是要給親朋包括Jean一家人的部份,Jean挑選她父母和弟妹的衣服後,慢慢選取她自己所要的。她平常穿著雖然樸素,但是,對衣服蠻有興趣,選擇衣服也是蠻挑剔,有見地的。她舅媽也是如此,志道同合, 所以對Jean相當喜歡,也主動幫她配對衣服,帶她到房裡試穿。不時聽到她舅媽說:

「Jean,這件妳穿穿看。」

「嗯,這件很適合妳……」

「裙子稍為長些,回去修改後,穿起來會很大方……」

一件件襯衫、裙子、洋裝及鞋子等,穿得好不樂乎,她舅媽看得也相當的高興。些時後,Jean總算挑了數件,加上一大箱給家人的,離開時,真是滿載而歸。

回到家裡,Jean的大妹、二妹、小妹和媽媽都很高興的攏過來,面對花花綠綠的亮麗衣服說不停,「那個女人不愛衣服,不愛裝飾!」二妹首先看上了那雙菲律賓製有珠子的拖鞋,小妹也直嚷著:「媽媽可穿這件長裙去跳土風舞,我好喜歡這紅色的拋拋衣,可惜太大了…。」

若在平時,媽媽準會吼叫,要大家別吵。此刻她也溫和的說:「小妹,妳如果真的很喜歡,媽媽幫妳改小一點。」小妹一聽,高興的擁抱媽媽,連說「謝謝媽媽」。

帶回來的衣服,有好多件的確不錯,修改後可適合Jean穿。有一件秋裝,大大寬寬的款式,她媽媽連說非常好看,稍為改即可穿。配上那雙大小適合的鞋子,更是落落大方,令人注目。

不久,Jean的父親回來了。正好有幾件港衫,他在鏡前試穿,樣子蠻高興的,真是難得。她父親對穿著一向很注重,想到此,king的身影竟然出現在她眼前,一方面內心期望king也對穿著講究些,另一方面馬上利用機會向她父親說: 「 爸,讓我到南部旅行好嗎?」

她父親一面高興地試穿衣服,一面漫不經心的回應說:「好。」

Jean一聽,正興奮的要說「謝謝爸爸」,她父親又說:

「且慢,南部旅行妳要到什麼地方?」

「先到同學紅葉的家,然後一起到墾丁公園、鵝鑾鼻、小琉球、……等南部風景區。」Jean老實地回答說。

「紅葉的家?紅葉是不是king的妹妹?」她父親聽到紅葉的名字就敏感起來。

「是,爸爸。」Jean小心的回答。

「那暗呢(如果是這樣),king是不是要陪妳去他們家?」她父親慎重的問。

「是。但是他只帶我到他們家,以後則由紅葉陪我到處走。」Jean編個理由,試圖說服她父親。

她父親終於弄清楚女兒是要到剛剛交往的男朋友king的家。他先前因為考慮旅費而一直沒答應Jean去旅行,現在他雖然猜想king會出旅費,但是舊社會男女觀念隨即浮現,無法適應現代青年的事務而嚴肅的說:

「妳可以跟king談戀愛,好好相處,多瞭解對方的個性及抱負。在未定之前,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不可以隨隨便便到他的家。不行,不能去。」

Jean的母親雖然已答應讓她去,但是她父親不准,等於否決她母親的想法。她嘆了一口氣,失望之至,百般無奈、悶悶不樂回到她的書房臥室。她母親看在眼裡,卻愛莫能助。她母親了解丈夫的想法,只是女兒不知大人的顧慮,穿衣服的歡樂氣氛就這樣一下子被打得無影無蹤。

第二天,外面風好大,也下著雨,可能有颱風會登陸的樣子。Jean急著要去上課,她的母親已為她準備好要帶到學校宿舍的食物和用品。在門口時,叮嚀說:「Jean,妳要理智點,瞧妳臉色不好,又瘦了一些。妳與king要循序漸進的談感情,不要被愛情沖昏頭。」

Jean一聽,知道她母親以為她最近為了與king的愛情而傷神,憂傷而睡不著,而精神不好。差太遠了,因此馬上回答說:

「媽,不是這樣。我一向很理智,握住自己心中的方向盤嘛!king與我仍然保持距離,中規中矩,享受多采多姿的大學生活。」

「那就好,我沒反對妳跟他來往,只是現在不必馬上認定他是妳的終身伴侶,非君莫嫁不成。妳還在成長,邁向成熟之中,未來的事很難預料。」她母親再關心的說。

「媽,我知道了啦,請您別擔心。」Jean肯定的說。

「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知道嗎?」她母親柔和的拍著她的肩膀說道。

Jean對她母親的關心,體貼無微不至,銘記於心。數學課上一直回想媽媽的話,king的同學梁老師在課堂上所講的內容一點也沒聽進去。

回到宿舍,室友劉碧玉吃午飯去,王昭珍仍在。Jean進門放下課本和筆記後,王昭珍竟然主動談話,很坐在她的身邊。先提到護士找事的問題,隨後問:「昨晚沒看到妳,是否回家去?」

「是呀,我去家教後就近回家。」Jean很自然的答說。

「我沒當過家教,現在的待遇是多少?」王又問。

「不很多,一個禮拜教三天,每月在六百元左右。」Jean淡淡的說。

「哇,那還不錯嘛!那零用錢是綽綽有餘了。」王露出羨慕的表情說。

「如果自己用的確足夠,但我都全數交給我媽,要用時才向她要。」Jean據實的回說。

「是妳媽要妳如此做嗎?」王像偵探似的追問,Jean愣了一下後說:

「是我主動交給我媽的。我平常沒用什麼錢,媽媽則常常為菜米油鹽操心,全數交給她可減輕她的壓力。」

「哇,好孝順的女兒。」王順勢說好話給Jean聽,以減輕向Jean追問所產生的緊張。

說著話題轉到最近宿舍裡不和睦,樓上樓下言滿天飛以及偷竊屢起的事。話一轉,王說:「昨晚,我的錢又被偷了。」

至此,Jean恍然才知王主動表示友善的原因,她在查小偷,自己也被列入嫌疑之一。為進一步了解情況,Jean問:「什麼時候發生的?」

「晚上六點至十二點間。」王回答說。

「我要當家教去,五點半到火車站搭車先回家,離開宿舍時熄燈後才走。」Jean說出她前晚的行程時刻等事項。雖然說清楚不是嫌疑之一,但也覺得相當的委屈,差一點就要流出眼淚來。

「劉碧玉在十二點後回來,她說進門時寢室並沒雜亂,燈是亮的,那一定有人先進來開了燈。」王進一步的說明。

門 鎖沒被敲壞,那一定是有鑰匙或會開門鎖的人。Jean和王兩人討論後,認為會開門鎖的慣竊進門後不會那麼從容,一定會亂翻亂摔,而且也會連偷好幾個寢室。 依此推論,偷竊者應是內賊。接著分析,兩人認為內賊很可能是持有鑰匙的工友阿蘭。最近,宿舍已連續發生錢被偷的案件,衣服及鋼筆、文具之類皆不少,只偷現 款。有好幾次下午洗浴後回寢室,看到阿蘭無緣無故在沒人時一人在寢室內,然後慌張走出。王本想直接去質問阿蘭,但在沒有直接證據下,她一定是打死也不會承 認的。討論至此,王只好自認倒霉,說破財消災了。

王要上小夜班,出去前還對Jean說:「現在妳的現金要好好的保管哦!」

話本身雖是善意,但Jean嗅出王的語氣仍然沒完全排除對她的嫌疑。為了一圓住宿舍的夢,Jean用同鄉好友葉錦毓到台中修佛學,暫住她的位。想不到波折不 少,還弄到這樣被人懷疑可能是小偷的地步,愈想愈氣,眼淚終於忍不住,滴滴流了下來。如何洗清嫌疑呢?Jean先是考慮搬回家去,但一想,這豈不是反而被認為是「作賊心虛」,在逃罪?最好還是住下去,一直到葉錦毓回來。如此清靜的宿舍竟然發生此不潔的事,自己受到無枉之災,真是始料不及。

不久,室友劉碧玉回來,看到Jean仍在傷心。聽到Jean說先前與王昭珍的談話及自己的感受後,她先安慰Jean,再以不是當事人觀點,客觀的分析此事。她說:

「此宿舍的管理本來就不好,雜人進進出出很多,寢室門常常被撬開,偷竊財物。事情發生後,學校也不追蹤。」停了一下,又說:

「妳不必因為不是原始住宿者,以為沒請自入,造成麻煩而自責。我知道妳是我們一位室友的好友,以後自己小心就是。」

Jean很感激劉碧玉的信任,心裡平靜少。外面雨下得蠻大,打寢室外的樹木刷刷作響。這件事給她很大的心裡負擔,希望小偷早日被抓到,還她清白。另外,她也自我心裡建設,堅定只要自己行得正,就不必怕他人懷疑,不用擔心別人說話。

每天上午六點左右起床,聽空中英語是Jean上大學以來養成的好習慣。住宿舍雖不必早起趕車,她仍然定時清醒。兩年下來,英語聽力增強不少。打開收音機,聽 到”Ladies and Gentlemen……” 傳過來,與往日不一樣原來是電臺在播一位美國人的演講。聽到這個開頭,Jean忽然想到前些日與king約會時,他講的一則在美留學生的真實笑話,他說這是從一位留美台灣人教授中聽到的。那時king轉述的笑話是:

一 位台灣老太太要到美國芝加哥,去探望多年不見、正在當地一大學當教授的兒子。行前,她的兒子在信中詳告知如何在舊金山驗關、再運行李、轉機等,也說轉機前的等候時間很長,很可能要到洗手間一、兩次。他母親不懂英文,因此特別告知可請人帶,也提到如何辨識男女廁所的簡便方法。他說男廁所的字 Gentleman比較長,女廁所的字Lady比較短。這位媽媽謹記著她兒子的指示,到達舊金山後,一切如同她兒子信上所說,順利走到轉機的候機處。為顯 出她仍可獨立自主,老太太一個人到洗手間,依她兒子的方法進入「女廁所」。

那知,老太太就近一打開其中一間沒鎖住的門,只見一位男的美國白人低頭坐在馬桶上。老太太情急之下,脫口說:「阿,門那沒鎖哩!」那位美國人並沒抬頭望她,只回應說:「That’s oaky」。

老 太太聽到音不懂其意,趕緊到另一間幸好沒人,順利解決此事。後來,老太太見到她兒子談及此,她兒子判斷,舊金山那個男廁所的字是「man」,所以反而較 短。所以他母親才會陰錯陽差進入男廁所。另外,那位美國男人可能把他母親所說「阿,門那沒鎖哩!」的話,聽成「I’m sorry」,所以,自然的說:「That’s oaky」,產生美好的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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