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今以美國為首的所有西方國家都左翼思潮橫行、治安惡化、所謂覺醒文化摧毀傳統價值之際,同屬發達國家但基督教、伊斯蘭教、猶太教這世界三大宗教都沒市場的日本,卻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其傳統的道德和常識常理,同時擁有自由民主,保持著一個正常的文明國家的狀態。他們靠什麼做到了這一切?詳見我新作——
曹長青:沒有宗教的日本可否是樣板?
《武士道》的作者新渡戸稻造說他寫該書的起因是,一位比利時法學家對日本沒有宗教很吃驚,問道:「沒有宗教?那,你們怎麼傳授道德知識?」
這個提問代表著整體西方對宗教(以基督教為主)規範人類行為準則的推崇。以陀思妥耶夫斯基為代表的很多西方作家主要探討的就是「沒有了上帝,一切(罪惡)都是可以被允許的」。
二千多年來,《聖經》的確主導了西方的道德體系。但進入二十、二十一世紀之後,無神論和反基督教的知識分子越來越主導西方上層建築,導致今天西方整體道德迅速下滑,現在已經發展到在眾多領域顛倒基本傳統價值觀、是非不分、甚至男女不分、整個道德體系處於要崩潰的邊緣。感覺上,沒有宗教的西方真是沒有了道德方寸,多麼巨大邪惡都可能、甚至正在發生。
但是,沒有宗教信仰,人類真的就無法無天了嗎?日本給出了一個獨特的回答。
显而易见,基督教、伊斯蘭教、猶太教这世界三大宗教在日本都不盛行,日本的基督徒佔人口不到1%,穆斯林僅十多萬(日本1.25億人),猶太教徒更是零星。多次民調顯示,超過三分之二的日本人說自己沒有宗教信仰。
沒有三大宗教,日本人得天獨厚
日本人信什麼?據多次民調,他們信奉自己的神道和佛教。世界三大宗教都沒進入主導日本,給日本帶來起碼四大好處:
一是沒有宗教戰爭和衝突。西方早就有基督教的十字軍東征,討伐異教徒,血腥屠殺。今天西方和中東國家的對立,包括目前加薩衝突的巴以對立,都有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的宗教爭鬥因素。基督教和伊斯蘭教在日本的存在微乎其微,就避免了這類宗教衝突。這對日本的安全穩定明顯有益。
二是沒有教義和教主,避免產生眾多教派之爭。日本有自己信仰的「神道」,卻沒有類似《聖經》《古蘭經》那種成文教義,更沒有耶穌或穆罕默德那樣的教主,天皇只是象徵性的道德領袖,跟教主完全不同。所以在神道內部,沒有像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那樣產生很多教派並相互爭奪正統地位。而基督教內就有天主教、新教,東正教,在美國還有福音派、浸信會等五花八門的教派,相互之間不買賬。穆斯林國家,也有什葉派和遜尼派的兩大教派之爭,當年的兩伊戰爭(伊拉克和伊朗)打了八年,也有兩大教派的敵對因素。而日本的神道沒有這種教派內部的爭鬥問題,也給日本社會的穩定、人與人之間的和睦(不宗教對立)提供了基礎。
三是沒有教堂、清真寺等那種專門佈道傳經機構,避免了牧師、神父、阿訇們可能斂錢腐敗的機會。日本神社的工作人員基本就是事務管理員,並不傳道。而在美國,很多牧師都是億萬富豪,從教徒那募到巨額金錢,有的開著私人飛機滿世界跑。日本神社那種簡單機構方式,避免了教會腐敗的可能性。
四是神社避開了牧師、神父、阿訇的中間環節,等於個人面壁式跟「神」直接靈魂對話,這更接近於現在很多西方基督徒追求的繞過教堂、直接與上帝交流的境界,避免「歪嘴和尚念錯經」那種可能的誤導和洗腦。
日本人不喜歡「違和感」
日本人為什麼不喜歡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這與日本傳統講究「和」(和諧),被稱為「大和民族」有關。有個日本詞(中文沒有)叫「違和感」。即違背和諧的感覺。有「違和感」的事情日本人不願意做。而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都是一神教,信奉一個神,英文God(上帝)的首個字母要大寫,因這個神是唯一的,這種「唯一性」就決定了它的排它性(帶來鬥爭性)。《古蘭經》說要用聖戰(暴力)對付異教徒。《聖經》則詛咒不信耶穌的人要下地獄。
強調「和為貴」的日本文化,跟這種非白即黑的絕對兩元化有「違和感」,日本人不喜歡排斥和鬥爭,傾向多元選擇、相安無事。
信仰了源自西方的共產主義的毛澤東曾呼籲中國人要「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還說「其樂無窮」,這在日本文化中絕對行不通。連中國古代的「大禹治水」、「愚公移山」、「後羿射日」等改造山河的典故傳說,在日本也沒有,日本人不主張戰天鬥地,他們不僅避免與人鬥(強調和為貴),更不主張人定勝天那種與大自然的鬥爭哲學,反而是非常崇尚自然,追求中國古典哲學強調的那種「天人合一」的「人與自然的和諧」。
日本的神社有八萬多,供奉的神十多萬,每個神社都有一兩個神。日本文化從來沒有一神教,他們的god首個字母是小寫的,即神有很多,他們叫kami,基本就是人格化的自然現象。像太陽、月亮,大樹,岩石,植物等等,凡是超凡獨特之物,都可能被視為神(kami)。日本人把富士山也推崇到像神一樣,稱為「聖山」。一位日本國學家甚至這樣定義:凡是能給予人類「哀愁」和感動的都是kami。所以「神道」基本是日本從古代以來祭祀各種自然物種和現象的信仰和傳統。
從中國引進日本的佛教,曾在日本佔主要地位。但明治維新時,日本決定不讓佛教成為國教,而把神道列為首位,但也不是國教。日本從沒有在制度層面規定一個國教。日本官方當時就明定,神道不是宗教,是日本的風俗傳統。戰後日本憲法更明確規定,不可強迫任何人遵從神道,也不允許國家賦予神道任何特殊地位,但近年日本的民調顯示,信奉神道的人數是佛教的兩倍以上。這和神道不是一神教、不具排它性、來自日本傳統,和天皇有連結有直接關係。神道的最高祭祀主持是天皇,所以神道被多數日本人視為自己的宗教。
拒絕苦思來世 享受本次人生
日本人不願接受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的另一個原因,是他們的文化傳統強調眼見為實的現實,不相信和接受耶穌三天復活、水變成酒等奇蹟。伊斯蘭原教旨相信殉道者會上天堂、有72個處女供其享用。這對日本人來說更是天方夜譚。日本人的哲學是更注重自己本次人生的舒適幸福,而不是看不見的來世。他們不去追問人從哪裡來,死後去哪裡,這種本屬科學領域的議題,卻被古往今來的西方哲學家冥思苦想了幾千年。英國當代著名歷史學家(也是宗教研究專家)保羅.約翰遜(Paul Johnson)曾說,一個人想弄明白基督教,進入大英圖書館苦讀了50年,出來時跟進去時一樣。意思是通過理性、科學、知識,解決不了宗教問題,也不會想明白。他說宗教是個選擇題,就是信和不信。不存在弄清楚了才信的問題,因為用理性和知識永遠不會有解。
所以日本人不去大英圖書館讀50年,人生苦短,首先得面對現實的天災地震,怎麼能跟這種大自然相處且過好自己的人生。他們崇拜各種自然神,去神社就是求神多保佑自己和家人,避開自然和現實生活中的災難。才1億多人口的日本,信神道和佛教的有2億多人,更說明人們同時信多種宗教,出發點都是實用:結婚去教堂、丧葬去寺廟,剛出生拜神道;人生重要三階段,哪個宗教更順心就用哪個。如此實用主義的做法被認為是等於沒有宗教信仰,而日本人對這種看法也無爭議,自己也認為沒有宗教,就是借用個儀式罷了。
而這樣一個基本沒有宗教信仰的國家,今天卻是被世界各國普遍公認的在道德水準、文明禮貌、社會治安秩序、整潔衛生、生活的方便舒適程度等等人的生命所需的各個方面都是世界最好的,不是之一。日本護照是全球可免簽入境最多的,說明日本人得到最多國家的認可,最不構成對其它國家的傷害。
在當今以美國為首的所有西方國家都左翼思潮橫行、治安惡化、所謂覺醒文化摧毀傳統價值之際,同屬發達國家但沒有宗教的日本,卻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其傳統的道德和常識常理,同時擁有自由民主,保持著一個正常的文明國家的狀態。他們靠什麼做到了這一切?很值得探討。
宗教信仰在西方正以不可阻擋之勢走向衰落,那麼日本是給世界提供了一個另類樣板,還是其獨特性不可模仿?但起碼,對沒有三大宗教傳統的亞洲國家,日本的超群之處應該是可以成為學習的榜樣的。如果政府和知識分子有意識地去努力推動的話,學出成效也是有希望的。
——原載台灣《看》雜誌2024年6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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